周日的夜晚,看了一部迪士尼、皮克斯联手制作的动画片《头脑特工队》,抱著膨化食品捧著汽水,准备享受一场轻松的喜剧动画,却没想到片子开始才六分钟,眼泪就无法克制地夺眶而出,短短102分钟的动画片,三分之二的时间我在哭。
故事的创意和结构相当简单,每个人的大脑里,都住著乐乐、忧忧、怒怒、怕怕、厌厌五种情绪,从哇哇坠地拥有大脑意识那刻起,逐渐出现,一开始很单纯的就是天真的乐乐,但是很快悲伤的忧忧莫名地开始哭泣,随著逐渐长大会发怒焦躁,会害怕焦虑,会厌恶排斥,剧中的主人翁小女孩莱莉,在有爱的家庭中快乐长大,生命中充满了各种快乐的记忆,然而随著父亲工作举家搬迁,面临生活中的变化与挫折,大脑当中的乐乐与忧忧迷失在茫茫脑海中,脑袋中只剩下怒怒、怕怕、厌厌胡乱捣鼓,差点成为失去情感的迷失少女,最终在乐乐与忧忧的回归中重回人生轨道上。
这本是一个老套剧情八股剧情的动画片,却在迪士尼、皮克斯强大又细致的编剧团队手中,融入了许多发人深省的人生哲学道理,也唤醒了那些成长记忆中,最深的触动。
核心记忆构成独特人格
若要说这部动画片最令人赞赏的,应该就是编剧了,许多深奥模糊抽象的人生心理学道理,都被转化为浅而易懂的具象比喻,比如说每个人的言行,因著外界环境事件发生,透过大脑当中的五种情绪控制反应,而产生出的结果会成为一段段的生命记忆球储藏在脑海中,普通的记忆被放入资料库记忆归档,偶尔被调出来回放,而闪闪发光的核心记忆就成了大脑当中重要的程序,产生了一座座影响人格模式的行为岛屿(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每个人的核心记忆都不同,建构出了不同的行为岛屿所致。
这个介绍出现在片子开始后第六分钟,也就是我开始掉泪的时候,说来有点傻气,怎么就这么地被触动了,也许是在那一分钟,看到女主角莱莉的脑海里,因为成长记忆中关于家庭、友谊、才艺、淘气、诚实的快乐核心记忆,建造出了一座座欢乐的岛屿,让这个在有爱家庭中成长的小女还有个欢乐的童年,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思索著,二十几年前的自己,曾有哪些核心记忆,大脑里又有著怎样的行为岛屿,突然之间,原本欢乐的观影情绪,瞬间就被我自己脑海里的忧忧给感染成悲伤的情绪。
那些你以为过不去的坎
片中莱莉在即将告别童年的11岁关卡上,因为随著父母工作搬家,面临新的环境、校园,变的更加容易伤感难过,大脑中的忧忧开始怪怪的,将快乐的记忆球从璀璨的金黄色,变成忧郁的蓝色,不论大脑里的乐乐,再怎么努力拼命想要挽救,不断告诉自己「别担心,我向你保证,明天又是快乐的一天。」,也无法阻挡人生当中的巨变所带来的情绪转变,乃至于核心记忆变化或消失造成行为岛屿的崩坏。
片子进行到这里,是我第二个哭点,因为核心记忆无法再运作大脑当中的行为岛屿,生活中的行为混乱,造成了行为岛屿的崩坏,这不就是我们常在说的生活当中的重大变故、三观尽毁吗?曾经毁三观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如今这词已是年轻人开玩笑的流行�语,事实上,当生命中遇到不能承受之伤时,三观崩毁是真实会发生的。
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我在想,童年时期的我,脑海中有哪些行为岛屿?是怎样的情绪构成的?又是在何时遇到重大变故崩毁?
每个人大脑中肯定都有一座家庭岛,童年时期的我家庭岛肯定是快乐的情绪,核心记忆是什么?也许是坐在父亲摩托车后座让他接送上幼儿园时的记忆,也许是一家人趴在老家客厅地上的竹席上一起玩耍的记忆,然而童年时期因著快乐核心记忆构成的家庭岛,在17岁父母离异那年崩毁了,如同片中小女孩在11岁那年,因著举家搬迁遭遇变故崩毁那般,人生当中,那些你以为你永远过不去的坎,其实就是改变生命轨迹的重要时刻。
有些幻想必须亲手扼杀
许多的孩子,都有个幻想中的朋友,这不是什么灵异或者玄妙之说,很简单的就是孩子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在幻想世界里,有著许许多多不真实却充满欢笑的点滴,片中主人翁莱莉有个幻想的朋友冰棒,全身由棉花糖构成,有著大象的头身和猫咪的尾巴,和这个幻想中的朋友冰棒在一起,莱莉在自己的脑海中,建造出了一个欢乐的幻想乐园,里头有一切真实世界不存在的美妙事物,薯条森林、奖杯小镇、云朵镇、岩浆泳池、纸牌屋、梦幻男友、饼干城堡、公主梦想世界、动物名人堂...,甚至还会有一台神奇的小车,靠著歌声作为动力,可以带你飞上月球,只是随著成长,尽管再不愿意,这些美妙的幻想终究会逐渐破灭,尤其是当经历人生重大变故的时候。
片中,乐乐和冰棒因为大脑世界的变故而跌落记忆深渊,为了要逃离谷底重回大脑控制中心,他们得靠神奇小车的歌唱动力飞出深渊,但是这台童年时期制造出来的车子太小,载不动长大后的幻想跟快乐,于是冰棒跳下了车子,让乐乐自己一个人飞出记忆深渊,在谷底慢慢消失的冰棒,看著乐乐说:「替我带她去月球,可以吗?」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泪崩了,心里忍不住的酸楚,有些幻想,尽管那是曾经支持著童年快乐的最好朋友,在某些时刻里,在大哭一场之后,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亲手扼杀幻想,挥别童年时光,孩童时代的车子太小,无法承载那么多,幻想做不到的事情,只能放手让现实和乐观继续前行。
情绪记忆不是单一的
为了拯救莱莉,乐乐一直觉得应该要让她快乐就能够一切顺利,但是外在现实太残酷,光凭乐乐一己之力努力,根本无力回天,就在此时,她发现到莱莉的一颗记忆球,那颗原本闪烁著金黄色快乐光芒的记忆球,如果把快乐的记忆往前倒带,记忆球的光芒就成了忧郁悲伤的蓝色,此刻乐乐才理解到,原来欢乐记忆的存在,是因为悲伤记忆的共存。
这才是人生的真相不是吗?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时期开始,情绪最简单,不是笑就是哭,后来多了愤怒、害怕、厌恶,于是年龄越长,情绪和记忆就越加复杂,渐渐地,面对越来越多的人事物,情绪不再只是简单纯粹的快乐悲伤愤怒害怕厌恶,而是悲喜交加、憎厌惧怖,很多时候,再也不是乐观快乐就能解决事情的,有时候,为了越过人生的坎,快乐必须适时放手,让其他情绪主导前行。
关于这点相信很多人都有所体悟,17岁那年,当我陷入家庭巨变无法面对人生风波之时,我让愤怒的情绪主导了我的行为,我把对父亲、母亲、生活、环境所有的不愉快,全部转化成愤怒的能量,写了一堆忿忿不平的便利贴,贴满了在我书桌的四周,「我一定要考上台北的大学离开这里」,「你们看著好了,我一定要活的比你们都精彩」,「我不需要你们,我一个人生活能够更快乐」...诸如此类的话语,让我从对生活悲观不愿前行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愤往直前考上台北的好大学;这是我的故事,一如片中的莱莉,在离家出走成为对一切都没有情绪的迷失少女之前,靠著想家的悲伤情绪,重回家庭怀抱一般,回到了家庭,在父母的怀里痛哭发泄情绪的莱莉,在泪水中嘴角浅浅的微笑了,那一刻新的核心记忆球产生了,同时闪烁著悲伤的蓝色和快乐的金黄色两种光芒的核心记忆球,重新建造出了一座全新的家庭行为岛屿。
我们常说「作人嘛!最要紧的是开心啰!」是的,如果能够开开心心过日子,谁希望自己有忧伤、愤怒、害怕、厌恶的情绪,但是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真实的状况是,没有什么人事物或情绪是纯粹的快乐又或者是纯粹的悲伤、愤怒...,尽管不同的人,大脑当中管事的主要情绪因著性格的不同而各异,但是坦然接受面对自我的每一种情绪,让乐忧怒惧厌平衡运作,才能够面对生命中每个不同的情境和关卡。
最后,附上一张组图,算是对这部用心制作发人深省的动画片制作细节的敬意,片中随著主人翁的成长,大脑控制中心的中控台也随之变的庞大复杂更加功能齐全,从一开始只有一颗控制球,到儿童时期的单一情绪控制台,到少女时期的复合情序控制台,甚至还有给愤怒情绪的脏话大全、厌恶情绪的「青春期」紧急按钮,想来若是到了成年,这个控制台将更加多元便于操控吧?
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这部《头脑特工队》与其说是制作团队写给儿童的情书,不如说是写给所有曾经拥有童年的成人的情书,不管童年的记忆是快乐、悲伤、愤怒、害怕还是厌恶,那曾拥有过的点点滴滴,都塑造了今日的我们,坦然面对每个不同面貌的自我,让人生充满更多不同面貌的珍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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