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藏南线

作者: 普生大师 | 来源:发表于2017-09-14 07:14 被阅读0次

    “同志们,这次侦察任务,稍有不慎,便会引发麻烦的一系列问题,你们几个是我觉得最机灵的人……”

    对啊,又是我们几个连长心里最机灵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评定一个人是否机灵,我达到了他的标准,我身边的9个人也达到了,所以我们十个人现在站成一排,听着他的军令,与其说是军令,不如说是唠叨。

    我背着95步枪,右手举着火把,左手牵着马,瞟了一下旁边,是陈水水和李治,我并不想听连长的唠叨,我对这次所谓的侦察任务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我不想成为机灵鬼,我宁可把这个机会让给古猜,此刻的古猜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羡慕的看着我们被训话,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去的。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连长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拉住我的衣领,给我整理好,顺手用大拇指划过我的军衔。

    “连长,咱不是边防连吗,这种事干嘛不让武装侦察连去?”我故作刁难的问着连长。

    “那你去不去呢?”连长笑着问我。我知道他笑的用意。

    “保证完成任务!”我立马挺身回答。

    “把你这颗想太多的脑袋,用到需要的地方,注意安全。”连长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

    “那就,出发!”

    随着连长一声令下,十个机灵鬼牵着马,打着火把,走出了营地。我看着手里的火把和身边的马,忽然觉得这支军队像是一个古老的军队,在两千年前,中国军队就有了马和火把,而我们还在用。并不是科技不发达,而是连长太抠,舍不得他的蓄电池。他像一个老妇人,锱铢必较的算着每一笔帐。

    忽然我看见老远处的猪圈上站着一个黑影,隔着月光隐约的能看见他正对着我们的方向敬礼。我很难为情的发了一声:“啧,卧槽。”

    高森转过头说:“狗哥,那家伙谁啊?”

    “还用说迈,肯定是狗哥的小跟班,古猜撒!除了他,还有哪过嫩给哈嘛(还有谁这么傻)。”我听的出这个口音,来自四川自贡的熊力,我讨厌他的自贡口音,川渝地区说话是不分平舌翘舌的,而他总是把平舌翘舌很准确的分开用川话的调子说出来,这让我感觉相当的别扭。何况此刻,他的语言里带有一些嘲讽,嘲讽我的小跟班很傻很矫情。

    “嫌人家傻,就别吃人老爹寄过来的沙蟹酱,兄弟们,咱等会把他吊起来让他吐干净。”说话的是一向少言寡语的水水,他此刻突然护着古猜,让我颇为惊讶,也许古猜的傻气也偶尔会感动到一些人。

    熊力倒是坦然,回转过去立身向古猜敬了一个军礼:“兄弟,对不起,等着我们凯旋。”

    而此刻我正在酝酿着如何打击报复熊力。看到他如此做,我也就再没发声。水水转身向古猜敬了一个军礼,其余的人不约而同的向古猜敬礼。我也不得不随大流向古猜敬礼。我想那个家伙定是会感动的想豪情大发吧,尽管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大发豪情的方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保持军礼,目送我们离开。而此刻,背映着月亮的黑影,是他整个军旅中,我觉得最为帅气且是唯一帅气的一幕。

    我没有觉得对着小跟班敬礼有多丢脸面,我在这里是没有脸面的人,我只是一个不喜欢表达心情的人,我把自己情感藏的很深,好让别人没有可以语言攻击我的地方。而古猜不同,他从不遮遮掩掩,他敬佩着他敬佩的事物,用他自己的方式,就像他敬佩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敬佩我,而他所做的就是跟着我,似乎想学到些什么。我是心里阴暗的一个人,他却很阳光,如同他的飞鱼。我并不希望他成为我这样的人,因为他很快乐,而我,不快乐。

    我们不会因为一个傻子的军礼滞留太多时间,因为我们还有任务。到了被大雨冲刷的全是烂黄泥的大路,我们上了马,举着火把飞奔而去,十个人,就好像一条火龙,快速的去向祖国真正的边防一线:高原小江南……藏南线。

    藏南,是一个建国以来到现在都冲突不断的地方,它被印度士兵蚕食了大部分,印度人想把中国军队隔绝在喜马拉雅山以北,而中国军队依旧背靠雪山守在这蛮荒之地。漫长的运输线,恶劣的气候环境,造成了坚守这里的困难难以想象。

    十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大半夜悄悄摸摸的出现在争议地区的边界线,那一定是有问题的。而这件事的起因,是昨天印度人在一处争议高地修好了一条工事,动作之快,让我们没有防备,而我们也无法防备。连长正被大雨冲刷的山体滑坡堵塞了交通而愁眉不展,他抽调出为数不多的劳动力,让这十个劳动力趁着雨停,过来摸摸情况。

    我对阿克塞钦和藏南哪块土地好并不感兴趣,我也没心情去揣摩高层的战略意图,爱国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和自豪感,这是实话。我愿意努力去做好这次任务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和印度阿三有过节。

    在我短暂的军旅生涯里,同阿三大大小小起冲突不下10次,我个子小,挨了不少揍,我面对身边这群叫花子,我可以吃亏,可我面对阿三,我绝不让自己吃亏。

    此刻我们正爬在一个斜坡上,看着对面的高地,工事已然成型,而我正在靠在斜坡上专心致致的把刮胡子的刀片缠在手套上,我小心思脏路子很多,这是我常年打架积累出来的。对森警我也许只会在手套上套子弹壳,对阿三我就要用刀片。我的心思并不在对面的高地工事,我只想如何报复阿三。

    “狗哥,对面似乎没什么动静。要不要我摸过去试试?”说话的是高森,一个来自四川德阳充满干劲的小伙子,他永远都散发着一股拼搏的动力,在水水打遍全连的时候,高森是再吃疼都要起来继续干,所以水水再没找过高森的麻烦,他觉得高森难缠,高森觉得水水有值得他拼的理由,而对于高森而言,似乎所有事情都值得他去拼搏,哪怕只是修路扛沙袋。所以每次搞事,我总会第一个怂恿高森。

    “森哥,你好歹也是士官,资格比我老呢?这种事该你拿主意。”我很认真的对他说到,因为现在我很烦,在两公里外我们就栓好了马,灭掉了火把,摸黑过来。现在乌云遮掩了月亮,可视度很差,我想把刀片捆好,却怎么也装不上去。

    “狗哥,谁不知道你主意多,我这人实在,连长吩咐了,多问问你。”高森一点也不遮掩的回答。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太过于隐藏自己,面对战友的坦诚,似乎我显得太过于阴暗,此刻我心里已经很难受。都这个时候了,我这是在干嘛呢。

    “阿狗怕了嘛,你理解一下。”李治毫不客气的挖苦到。

    我把刀片用布包好,放在口袋里,转身趴了上去。10个人分成两个小队,约定两小时汇合。我的身边是李治,水水,高森和张也。我很喜欢这几个家伙,这让我感到安全感。我并不理会李治的挖苦,看向了对面的高地工事。

    在这漆黑的夜晚里,没有星光月光,四周的群山默默的注视着我们几个趴在斜坡上的兵,在黑暗的掩饰中,看不清山神的喜怒,模糊不清的工事轮廓覆盖在高地上,压抑着这条孤单的生命线。

    “再观察会吧,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我把脑袋缩下来,生怕对面会飞出一颗子弹。

    “狗哥,咱现在是不是特种兵啊。哈哈哈。”张也兴奋的说到,我看他往自己脸上抹着一道又一道的泥土。在这黑夜里,显的更黑了。但是两个眸子,投射出异样的光。

    “特种兵可不用往自己脸上抹西藏的泥巴。”我扯下一根草,往他的头盔上一插,“诶,这更像了。”

    “什么特种兵,充其量算个武装侦察兵。”李治打趣的说到,“我听说特种兵,得花钱进,我一个堂弟就去了兰州什么特种破狼队,花了不少呢,就你几个,拿的出钱吗?”

    “侦察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老实的做一个边防兵吧。”我接着茬,“不,咱连边防兵都算不上,咱是西藏边防廉价劳动合同工,偶尔客串一下边防兵,今天是老板加餐,咱客串一下侦察兵。”

    “老子就不信特种兵有多厉害,我根本就不怕和他们较量。”高森愤愤的说到,似乎他又找到可以拼的主了。

    “扯蛋。”水水闷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要扯谁的蛋。至少我觉得,他不会扯高森的蛋,高森是他尊敬的人,水水可能是想同高森一起扯特种兵的蛋。

    倾盆大雨来的没有征兆,把聊的兴起的我们淋懵了。豆大的雨滴砸在我头上,我立马把头盔戴上,再从兜里把烟和火柴放进头盔里,戴在头上。雨砸在头盔上,我谢天谢地没有下冰雹。我让李治把头盔取下来,我在头盔下点燃了一根蚊香,把蚊香放进小玻璃里吊着,挂在了高森的背上。我做完这一切,看向高森,向他点了一下头。高森心领神会,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要不说是狗哥聪明呢,这也行啊?”

    “好了别贫,看着红点,别跟丢了。”我们看着他冲了出去,在暴雨和黑暗的掩护中向着工事进发,我们看不清高森的身影,只能看见一个微小的红点在移动,似乎我们和高森的生命线,已经微弱成一个红点,我紧盯着红点,眼睛也不敢眨,我用手挡着雨水,生怕雨水淋进我的眼睛。千万不要有事,我从没这么担心过,

    终于,那个红点到达了工事轮廓的模糊点,我看见红点顺时针划了三个圆圈,这代表平安到达,随即就消失了。

    这是高森要进去摸情况了,我很担心。

    “要不我去接应一下吧。”水水说完就把枪背在了背上,有了高森的探路,水水已经不需要蚊香了。

    李治和张也点了点头,水水也很快消失在黑暗里。我抬头让自己淋雨,希望冰冷的雨水可以让自己冷静,此刻我感到害怕,害怕失去他们。这不像连长所说的我是他们的希望,我明白到,我需要靠这群人活着,我害怕失去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我一个人活不下来。他们是我的希望。

    我不仅双手开始发抖,我假以慰藉是冰冷的雨水让我冷的发抖,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心里的害怕。我把枪紧紧抓在手里,想从这六斤半的东西身上寻找安全感。可是它给不了我安全感,它只会带来危险,只会带来死亡和战争。能给我安全感的只有一群相依为命的家伙,十分钟前我们还在互相调侃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战场上,会有人愿意替另一个人去死了。此刻,我也想把高森从对面换下来,不该让高森去的,应该我去的。我只希望对面的黑暗里能出现手电的亮光。

    终于,那微弱的灯光在对面的高地工事亮起,脆弱的如同大海上的纸船,似乎随时都会被风浪淹没。我突然惊喜,用力的锤了一下地面,泥水被我锤进嘴里,可我觉得是甜的,我立马起身用手电暗示回应着消息。这两道时亮时暗的光柱似乎承载着我们五个人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我把枪一背,“上面安全,咱们去吧。”

    到了工事里,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半成品,印度佬显然是修到一半就撤了,留下这么个狐假虎威的东西,他们的用意我不得而知,我也没兴趣知道,因为此刻我正砸的开心呢。想必那一队的家伙也正砸的开心呢。

    破坏印度人的基建是我们最爱干的事,砸他们的工事,锤他们的界碑,挖他们的护栏,剪他们的电线,断他们的水源,我们乐此不疲的和阿三在藏南互相较着劲。

    在漫长的藏南线上,有无数的中国军人和阿三在因为一块石头,一汪水,一颗树而推推攘攘,或者大动干戈,对峙几个小时,一天,一周,一个月,谁知道呢。

    砸完了工事,看着稀巴烂的满地破碎,我们很满意的笑了,看了下时间,离约定汇合时间不多了。

    “狗哥,把你作训服借我一套吧,你看我都淋湿了,其他的全洗了,明天总不能穿着常服去清理山体滑坡吧。”张也借着雨水冲洗自己脸上的特种兵泥巴,豪情已经没有了,他明白了自己终归还是一个边防兵。

    “好啊,不嫌脏就穿呗。”我把头盔里的烟取出来,抽着烟,牵着马,淋着雨。我仰起头,对着漆黑的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烟,任雨水打在脸上,疲惫和枯燥再一次袭来。

    “是啊,明天还得去清理山体滑坡呢。”这一路,没有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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