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高中是在市十一中念的。
十一中有一个小小的后山,白天的时候一般没什么人,晚上的时候就会热闹很多。
十一中是市重点中学,我是从小镇里考上来的,以镇子里的教学水平能考上十一中的不多,我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好好学习的。
这里当然也有一些靠关系进来的同学们,他们家境不错,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我深知和这样的人并非一路,各行其是,互不相干。
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会和这类人有所交集。
(2)
那天夜里,我上完第一节晚自习,从书桌里拿出手机来到了后山。
夏天闷热,我想在宿舍放一个小小风扇,不管是回去学习还是晚上睡觉,吹一吹总能凉快一些,于是跑到后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后山人少,夜里又隐蔽,不用怕被同学们或者老师们听到、看到。
妈妈答应得很痛快,还说要多给打点钱,让我好好念书的同时也别亏待了自己,多吃点好吃的,要买什么就和家里说。
最后她嘱咐我,不要和那些不学习的孩子们学坏。
我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妈妈的嘱咐。
“不用你说,那些不学习只会谈个恋爱打个架的二世祖小混混我也看不上。”
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正要起身,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燥热的天气也点燃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而夜里的学校后山,便成了他们亲密的场所。
我只当这些事与我无关,拍一拍身上的灰尘便要离开。
(3)
“你等一下。”
我疑惑,难道是在叫我?我站在原地,试图确认。
从不远处走来两人,一男一女,女生依偎在男生的肩膀上,男生则看着我,耍酷似的整理了一下校服衣领。
“有事么?”
我还没想明白过来这两人叫住我的目的。
男生叫我二晚放学以后,到后山来。
我不解,询问理由。
“是男人就来。”
只说了这一句话,两人先下了山。
这句话看似给了我选择权,但是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这是绝佳的激将法,我一定会赴约。
(4)
二晚放学,我如约来到了后山。
等我的除了刚刚的男女,还多了几个男孩。
我认得出几个,在年级里横行霸道,常常结伴而行。
女孩子先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小的个子,清丽的脸,抬起头表情却恶狠狠的,真不好看。
眨眼间她那双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打在我的脸上。
我愣住,攥紧了拳头,却没有回击,男生不能动手打女生,这是家里人从小教过我的。
“你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她开口质问我,我死死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女生退下,男生向着我一拥而上。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瞧不上我们?”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算老几。”
“学习好就可以目中无人?啊?”
我被打倒在地,一群人围着我,踢打我。
我暴怒,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受过这种侮辱,我也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的人。
我发了疯,眼里没有别人,冲向为首的那个男生,与他厮打在一起,任别人把我一次次拉开,我就一次次再冲向他。
(5)
最后是以教导主任的到来为结束。
我成绩好,主任也没有多为难我,反而先问我是因为什么而打架,他说他知道我不是个先惹事的人。
虽然我从小镇来到市里上学,我并不觉得比这里的人差在哪里,我同样受到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它告诉我不要轻易去做一个爱告状的人。
我懒得再说,这次双方都有负伤,况且被群殴也不是个光荣的事,我摇摇头,说只是同学间的小摩擦。
为首的男生双手背后,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听到我说的话却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同样看着他,直到他低下头。
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对方也没有再继续找我的麻烦,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6)
再次见到那女生是在高二文理分班以后,她被分到了我们班,并成为了我的同桌。
我是班级第一,她是班级倒数,但她家境很好,老师让我多教教她。
我们谁也没有先和对方说话。
直到一次月考过后,我看到她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和哭红的眼睛。
我有些意外,原来她还会在乎成绩?
她的好朋友过来安慰她,她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
“成绩差就算了,还被分手!”
她开始哇哇大哭,噪音源源不断钻进我的耳朵。
我心里暗骂她蠢货,轻轻叹了口气。
她哭得大声,听觉倒是敏锐。
“你叹什么气!你嘲笑我对不对?你又瞧不起我对不对!”
她突然将炮火对准了我。
我脾气并不好,也没有想要哄这种小女生的想法,忍耐和无视已经是我的极限,她偏偏又来挑我敏感的神经。
“你给我闭嘴!”
我拍书而起。
她似乎被我吓到,没有再说话。
我已经做好了再有人来找我麻烦的准备,但并没有。
反而是她开始主动与我说话,问我问题。
我对她冷淡,却也不是完全不理,因为不理她麻烦更大。
就这样,相处久了,我发现她并没有那么讨人厌。
她只是个没什么脑子又有点虚荣的、并且被人宠坏了的小女孩,甚至有些时候,我还能看出她的善良。
我和她也形成了固定的相处模式,到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竟发展得不差,能算得上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7)
毕业典礼那天,她带了家里很好的相机过来,说要和我拍照留念。
我不愿意,一是我不喜欢拍照,二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可留念的。
她才不管我的拒绝,死缠烂打追在我的后面非要和我拍一张才肯罢休。
她的声音再大一点一定能把直径十米内的人都能引过来,我拗不过她,也不想再耗下去。
“拍拍拍!快拍!”
她拿出相机,拉起我的袖子。
“走走走,去后山,后山的梨花开了,可好看了!”
她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的想要和我有一张好看的合照,我看得出来。
我没多说什么,任由她拉着我走到后山,她拜托一个同学为我们拍照。
照片里,她站在我的后面,从我的身后伸出头,开心的比了个耶,而我面无表情。
“好了吧?”
不等她回答,我便和她摆了摆手下了山。
(8)
高考过后,我便删除了她的好友,也没有去参加同学聚会,填报志愿那天我也刻意躲着她,没有和她说话。
也许后山对她来讲,是一个开满梨花的绝佳取景地,但于我而言,却是一个充斥着暴力和歧视的事故地。
她是施暴者,而我是受害者。
可能她忘了,而我会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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