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红雨

初恋的感觉

关小楼害了相思病。

这事要从聂红雨骑车撞了大柳树说起。那是三秋农忙很普通的一天，关小楼如往常一般，赶到集合的地方，肚子却疼起来，窜了稀。他只好向老师告假，晚点儿自己去棉花地。等他从厕所出来，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关小楼独自到车棚取了车就赶去回合。到了校门口，却听到‘哎呦’一声惨叫。关小楼顺着声音看去，霍，谁家的倒霉姑娘，傻愣愣直往树上撞。他忍住笑，骑过去，身子扭动，来了个非常炫酷的漂移。

“要帮忙吗？”关小楼说道。

“不用，”女生倔强道。

关小楼讨了个没趣，调转把手，就要去追大部队。这时，女生抬起了头，明眸皓齿，皮肤雪白，真是秋光已到销魂处，人生只道初相见。关小楼瞬间就紧张起来了，犹如遭了雷劈，眼神也变得飘忽了。呆呆望着女生一瘸一拐远去。

当晚，关小楼就做了难以启齿的春梦。他没敢伸张，把内裤悄悄丢进了垃圾池，这才如释重负了。于是，他挂了半个月空挡。

勤工俭学持续了半个月，关小楼再没见过撞车女生，他却越发思念了。梦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过了农忙，学校又恢复正常上课了。

关小楼上课时，总心不在焉，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他喜欢晚上，可以躺床上梦蝶，有时候能梦到女生，有时候梦不到，猜投子的惊喜很让人愉悦。

一次偶然的机会，关小楼在校门口又遇到了女生。同桌竟然认识，女生叫聂红雨，比关小楼他们高一个年级，上初三了。巧合的是，同桌和她是一个连队的。于是，关小楼看同桌也变得顺眼了。

此后，关小楼以各种借口和同桌套近乎，有空还去帮他家干农活。目的很单纯，增加遇见聂红雨的概率。

这天，关小楼从同桌家出来，准备回学校。在连队路口，意外碰到了聂红雨。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一不小心把车骑进了路边的芦苇丛。

这次，是关小楼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聂红雨骑过来，也玩了个酷炫的漂移。

“没事吧，要帮忙吗？”聂红雨说道。

“不……嗯，要帮忙，”关小楼脱口就要拒绝，转念一想，却是套近乎的好机会。于是，改了口。

这下扯平了，两人相视而笑。少年的世界就那么单纯，如白纸一般。

那天，聂红雨睡过头了，着急了，骑太快，没刹住，就撞树了。

关小楼和聂红雨算认识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关小楼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找聂红雨出去玩。他们一起逮鱼摸下，一起偷鸡摸狗，玩的不亦乐乎。聂红雨好好的一个姑娘，愣是被关小楼带成了土匪。

第三者插足，聂红雨父母离异了。小三扶正，聂红雨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这天，聂红雨找到关小楼，眼圈红红的，来之前已经哭了一场。觉得全世界变成了灰色，精神崩了。

心上人难过，关小楼的心都被剜走了。当天晚上，关小楼就躲在聂红雨家门口，打了她继母小儿子闷棍，也算替聂红雨出了口恶气。这件事闹得很大，惊动了派出所。不过没人证，一时间找不到凶手。

聂红雨却担心起来，她隐隐觉得是关小楼做的好事。她找到关小楼，担忧道，“自作主张，被抓起来咋办？”

“没事，抓不住我的，”关小楼满不在乎，心道，敢欺负老子心上人，宰了他都活该。

“不理你了，”聂红雨气呼呼说道。

闷棍事件后，继母的脾气更差了。聂红雨要好好复习迎接中考，便没多少时间帮家里务农，她继母就不乐意了。家里不养闲人，不干活就滚出去。他父亲就完全是个耙耳朵，听了这话，都没敢吭一声。聂红雨绝望了，收拾了书包，流着泪跑出了家门。

为了给聂红雨凑够租房子的钱，关小楼干了两件大事。偷鸡卖钱，敲诈小朋友。两件事，刚开始还算顺利，可干多了就难免遇到刺头告密，于是就东窗事发了。这件事被学校抓了典型，在全校学生面前露了脸。关小楼家长也被叫去了。

关小楼父亲脾气火爆，当着很多人就把他揍了顿。关小楼坑都没吭一声。好在房租总算凑齐了。关小楼就在学校附近寻了个僻静的房子，租了下来。

“不许这样了，”聂红雨在关小楼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住下。房子简陋，没地方做饭，关小楼每天就压缩自己的伙食，分一大半给聂红雨吃。导致关小楼时常饿的眼冒金星，腰带一次比一次勒得紧。不过，他心里是甜的。

关小楼每天晚上都守在外面，她不放心聂红雨。这件事他没让聂红雨知道。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望着窗内聂红雨认真学习的身影，就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中考很快就到了，聂红雨考得不错。关小楼就惨了，学习成绩见了底。聂红雨没有嘲笑他，而是很认真的鼓励。

初中毕业，聂红雨是小大人了。于是，她有了大胆的想法。藏在心底的秘密，增添了很多勇气。

“我们去找我妈吧，”聂红雨说道。

“怎么去，我们没钱，”关小楼说道。

聂红雨母亲去了库尔勒，距此近两百公里呢。她母亲也没留地址，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没家了，”聂红雨哭道。

聂红雨这么想是正常的，她离家这么长时间，父亲都没来找过。换了谁，心里都会这么想。父亲不想要她了么。

听了聂红雨的话，关小楼沉默了。他小心翼翼将聂红雨脸上的泪水擦了。想了好一阵子，关小楼有了主意，既然没钱，那就骑自行车去。

聂红雨一听，觉得有戏，展颜笑了。这一笑，百媚生。关小楼竟然看痴了。

关小楼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他欺骗了父亲，说学校要补课，需要交点儿费用。他这么说可谓一举两得。既有了路费，又有了假期不待家里的理由。

关小楼买了很多零食和水，装了一大包，轮胎都压下去了。他找到聂红雨，就打算出发了。可聂红雨这边又出了状况。

聂红雨父亲还是找了来，要她回家。这段时间家里忙，要她回去帮忙。聂红雨心都碎了，这就是父亲找她回家的理由。聂红雨使了性子，没听父亲的话。可她父亲强行把她带了回去，连同她心爱的粉色自行车。没了自行车，离家出走的计划算是废了武功。

聂红雨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却没能骑出自行车。开弓没有回头箭，关小楼准备好了一切，不可能半途放弃。他想了想，豪迈的拍了拍后座，说道，“坐这。”

两人无知无畏的出发了。走了一整天才走了三十几公里，关小楼直接累趴了。聂红雨好几次要求换她来骑，关小楼都拒绝了。他可不忍心累着了心爱的姑娘。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中途饿了就吃零食，渴了就喝矿泉水，累了就在路边休息。白天还好，晚上比较难熬。他们准备不足，晚上冷的睡不着。关小楼就脱了外套，裹在聂红雨身上。

“别给我，你不冷吗？”聂红雨拒绝道。

“浑身都是火，咋会冷，”关小楼拍着胸脯道，牙齿却很诚实的打颤。

“抱着我吧，会不会暖和些，”聂红雨说道。

关小楼抱着聂小雨，觉得抱住了一团火，还能闻到淡淡的处子芬香。他感觉很奇妙，身体出现了朦胧的愉悦感，又想起了那个神奇的梦。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

第三天，车子坏在了路上。轮胎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戳爆了。两人傻眼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也没办法修了。没办法，他们只好走路前进了，希望走不了多远，就能碰到修车的。走了十几里，聂红雨就受不了了，脚起了泡。关小楼苦笑一声，拍了拍后背，“我背你。”

“不要，”聂红雨红着脸说道。

“你走不动了，”关小楼说道。

“你不累？”聂红雨说道。

聂红雨还是上了关小楼厚实的背。挂在关小楼背上，她觉得很安心。她多希望父亲的后背也能让她这么踏实，就不至于沦落至此。不由得落下了眼泪。她真的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在孤独的人世中，没那么孤单。

心里想着，幸好有关小楼，

没走几公里，关小楼也累趴了。两人好像不小心走进了茫茫的荒漠，虚弱和无助爬满了心间。夜更难熬了。可食物短缺更让他们难以忍受。

穷途末路之际，两人父亲顺着蛛丝马迹找了上来。关小楼父亲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顿胖揍，打得关小楼哭爹喊娘。聂红雨父亲则冷着要滴出水的脸，沉默的如同雕像。

聂红雨走了，被送去她母亲那里了，从此杳无音讯。

许多年后，关小楼都在追忆青春冲动岁月留下的痕迹，想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碧云红雨小镂空，秋光已到销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