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理发
【写在前面:本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有些情节可能会引起不适】
早上九点钟,老李正在忙着晒被子。时值五月中旬,进入夏天的进程开始加快,气温开始由暖和向炎热转变,像这样的晴朗天气的确适合晒被子。
老李把一床床的被子挂到晾衣绳上、摊平,嘴里不住地唠叨着:“真是什么事儿都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虱子、跳蚤?老子得有十多年没见过了!……”他是不想干这种“内务活”的,因为他的身份是这片工地的一名工长,平时忙得很,怎奈最近几天手下的工人们不停地向他反馈:宿舍卫生不好,很可能生了跳蚤、虱子之类的毒虫,好几名工友都被叮咬了。他迫于无奈,这才忙里偷闲地回到宿舍搞一搞蚊虫消杀。
很快,宿舍门前的两排晾衣绳上都铺满了被子,老李找了根细竹竿逐个把这些被子抽打一遍,然后又回到宿舍屋内,从包里取出两罐杀虫喷雾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屋里一通喷,两罐喷雾堪堪用完,屋里的药剂浓度高得呛眼睛。他觉得差不多了,再在屋里呆一会就不是灭虫而是自杀了。
老李的这次消杀效果不错,连着三、四天都没有出现工人被叮咬的情况。可好景不长,没多久,兄弟们再次向他报怨还是有虫子叮人。如此这般搞了两三次消杀之后,虫患不能尽除。老李心里挺不痛快,这天晚饭后趁着大伙都在,他就着这件事给大伙训话:“跟你们说,谁再让虫子叮了也别折腾我了,我哪有那闲功夫?我看就是你们自己不注意个人卫生!知道天气热了不?出汗多就勤洗澡,你们那衣服也勤洗着点知道不?又不花你们家水钱!”
小辉是个勤快、爱干净的小伙子,老李的话他有些不爱听,站起来冷冷说道:“头儿,您这话说得不错,可不能一棍子打一片啊,说起来咱这堆人里倒是真有邋遢鬼!”说着他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看窝在床上的王磊。
王磊是过了年才到工地的新人,十八、九岁的年纪,性格孤僻,干活挺卖力,但是与工友们很少交流。他有个让人费解的习惯:不管黑天白昼总是带着帽子。一顶帆布帽子不知道带了多久,反正大伙从来没见他洗过;不仅帽子不洗,头发也不洗!而且他好像也不怎么理发,头发挺长,再这么整天让帽子捂着,头上总散发出一阵阵汗臭味,大伙睡觉都不爱挨着他。
小辉的话明显是针对王磊的,别一名工友大刘立刻随声附和:“谁最邋遢?就是王磊呗!要我说这跳蚤、虱子没准就是王磊头上长出来的!头儿,咱先给他搞搞卫生得了!”大刘是直性子,大嗓门就把话说破了,其他工人也躁动起来,纷纷表示赞同。王磊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趴在床上看手机。
老李觉得有点眉目,低头看了看王磊,小脸儿挺白,可是头发油脂麻花的确实够脏的,再看看时间还不算晚,打定主意说道:“小磊啊,听哥哥们的,上理发店把你那头发推了去,别脏了吧唧地让人笑话,这么着也显得利落不是?”
王磊不愿意去,趴床上磨磨唧唧不下地。工友们可不惯着他,几个人过来加把他架了起来,连拖带拽地弄出了屋子。
离工地不远的街边上就一间小理发店,这个店很小,是一个小伙子在经营,洗、剪、吹都是他一个人操持。此时店里没有生意,他正拿着手机看视频。突然,老李这一帮人闯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哪……哪位剪头?”
工友们把王磊往前一推:“就他,麻烦您给推个秃头!”大刘顺手扯下了王磊的帽子扔到了一边,并且表示很厌恶地啐了一口。
理发师很热情,拉着王磊往里面走:“来吧,先洗洗头!”王磊显得十分不情愿,可是这十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呢,想走是不可能的,只得乖乖地躺在了洗头床上。
当理发师给王磊洗上头了,才察觉这个“活儿”可不简单,头发有味不说,而且还一绺一绺地都粘一块了;头皮上也全是油泥,好像脑袋上扣着个泥壳!
理发师不停地给王磊头上挤洗发液、揉搓头发头皮、冲水,反复数次,才算把他这脑袋洗干净。“不行,一会这小子剪完得加钱!”他一边甩着膀子一边心里盘算。
王磊在大镜子前坐定,理发师拿起电推子转头又问了问众人:“剃光头?”
“对对,能反光的那种!”
“好嘞!”理发师把电推子使将起来,技术熟练,行云流水,王磊的头发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掉,此时他到是挺老实,好像挺享受这个服务。
理发师手里忙活着,随着剃掉的头发越来越多,他越发觉得这个人的头皮很奇怪:别看刚才被油泥覆盖显得很脏,现在洗干净以后也挺白的,但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是白里似乎又带着点青,有点像胎记的颜色,看起来完全没有血色;另外他的头摸起来比正常人要软一些,好像头皮和头骨之间有一层软组织。
看着王磊的头皮,理发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在琢磨这个人是水肿还是有什么皮肤病呢?眼看头发快剃完了,由于他心里胡思乱想,结果这一推子下手略重一些,推子齿在王磊后脑的头皮上划了个几毫米宽的小口儿。
理发师心里一惊,暗叫不好,赶忙放下推子拿毛巾准备给王磊擦拭血迹。哪知头皮划破之处并没有出血,那伤口里面也不是血红色,而是棕褐色。理发师下意识地用毛巾一擦,从伤口处挤出一物,有半个米粒大小 ,他疑惑着拿到眼前仔细观看,突然把毛巾一甩,发出一声尖叫:“啊!这是什么玩意啊,脑袋里有虫子!”随后跳在一旁,一边叫唤一边用手比划。
工友们听到喊声也吓了一跳,连忙围了过来。还是老李遇事沉稳,他让大刘按住王磊,然后仔细看了看王磊的头皮,一眼就看到了头皮上的那个小伤口。他用手指在伤口旁边轻轻一挤,又挤出一个棕褐色的小东西,看清楚了,是虱子!活的!
“这尼玛可邪了门儿了!”得见此景的老李也有些头皮发麻,但他依然没慌,大着胆子抄起一把剪刀说道:“磊子,别……别动啊,叔帮你看看这是什么毛病!”说着用剪刀沿着那伤口轻轻地把头皮剪开三、四厘米——王磊竟丝毫没有痛感——随后用剪刀尖夹住头皮慢慢掀起,好家伙,原来他这头皮下面竟乌亮亮的全是虱子,排布得密密麻麻,不停地拥挤、蠕动……
据大刘回忆说,小辉和理发师当时就吐了;老李扔下50块钱,用毛巾包住王磊的头连夜把他送进了医院。至于那一脑袋的虱子是怎么处理的,大刘始终没细说,因为那场面太闹心了,想想就起鸡皮疙瘩,险些患上密集恐惧症。
数日之后王磊包着头回到了工地,还是像以前一样干活、吃饭、睡觉,还是不爱说话。工友们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发现他再也不戴帽子了。日子久了以后,王磊不仅头发又长了出来,而且脸色居然也变得红润起来。当然,宿舍里再也没有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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