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耘
（32）细 蓉
“到了。”
三个人毫无准备，突然被程小西叫住。
这时候，他们才看见，面前是一间小食店。店面窄得可怜，如果有两人并肩站在店前，会把店面完全挡住。要不是程小西叫住，他们早走过了。
小食店的左边是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档口，其实就是一片空地上支了个房顶，停着几辆自行车，还有散落一地的车零件。右边是一间文具杂货铺，门口的玻璃柜里，五颜六色的水笔、圆珠笔和笔记本整齐码放着。
小食店里只有一管白炽灯，昏暗的灯光下，白墙被油烟熏得黢黑，地板砖旧得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和图案。仅有的两张桌子很霸道，两个人同时走不起来，必须谦让。
“我回来啦”，程小西朝店里喊，“还有我的几个同学。”
李墅路上受了马翔一肚子的气，现在终于找到了爆发点，“程小西你带得……”，不过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住了，她发现有点不对劲。
“哟，还带了同学啊。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一个肥厚的声音，透过侧面一个门帘传来，原来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房间。
声音之后，走出来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
“这是我妈。”程小西指着中年妇女说。
“阿姨好。”三人无师自通川剧变脸，一秒钟黑脸变红脸。特别是李墅，演技爆棚，竟然可以掬出“团结友爱”的小酒窝。
“唉，都好。”程小西的妈妈笑着说。
“那是我爸。”程小西又指着锅炉前的一位大叔说。
“叔叔好。”
程小西的爸爸没有反应。可能是忙着厨房的事情，没有留意。
程小西的爸爸，个子很高，是那种郭逸和马翔都非常钦羡的身高，不用太好的弹跳力，仅凭个子就可以轻易灌篮。
程小西的妈妈非常健谈，坐下来聊天的时候，他们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今天是程小西的生日。
“啊，原来是你生日啊！”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们没问，我就没说。”原来程小西也有腼腆的时候。
“哗，平安夜，又是你生日，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李墅说。
“诶，我知道有个好玩的地方。”马翔说。
李墅默契的手脚并举：“好，马翔请客，同意的请举手。”
郭逸也跟着：“马老板万岁，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在班里，他和程小西常在一起玩，李墅经常说他们是出双入对的好基友。但程小西的生日，自己事前竟然浑然不知，马翔到底有些愧疚。
“哈哈，没问题，没问题。不过生意兴隆就不必了。”
马翔虽然是说笑，但也没说错。他父亲是医院的院长，母亲是护士长，所以如果他们家生意兴隆的话，对于大家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等一下，等你爸下完这一轮，就给你们下，寿星面，吃完再走。”
程小西的妈妈说，他们老程家有个传统，儿女生日的时候，做父亲的必须给孩子做一份寿星面，寓意平平安安，长长久久，讨个吉利。
汤锅前白气氤氲，程小西的爸爸专心致志的煮面。
从程小西他们进来，一直到现在，他爸爸一句话也没有说，招呼也不打。不知道他爸爸是否知道他们的到来，他们的说话。锅炉前那三尺宽的地，是他的厨房，也是他的世外桃源，外人不得而入。
除了程小西他们，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冒起一阵阵白气的炉头前面，是一字排开的不锈钢饭盒，各种不同大小的，圆的、方的，都是打开了的，就等着往里面装煮好了的云吞面。妈妈说，现在堂食的客人比较少，大多是外卖，带回家去吃。
“对了，你记得，秦伯那碗要走青。”程小西妈妈突然想起了某个客人的习惯，提醒说。
所谓走青，就是不要加葱花。
“老程，等一下，四碗细蓉就够了。”程小西突然想起，等会儿还有下场，不能吃太饱。
从头到尾，只听见程小西和他妈妈在说，他爸爸沉浸在煮面的世界里。但是，同一句话，程小西和他妈妈都没有再说第二次，好像这两个世界之间，存在某种密码的联系方式。
“细蓉,是什么面？”郭逸小声问李墅。
“好像，也是云吞面吧。”李墅不太确定的说。
“不是好像，就是云吞面。这里面啊，有个典故。我给你们说说。”程小西终于找着了在李墅面前表现的机会。
“这个历史就久远了，得从唐朝说起。唐朝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知道吧。其中就有这么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当时文人墨客便将“芙蓉”比喻为面。“细蓉”，就是小份的面。”
“云吞面按份量分为‘细蓉’、‘中蓉’和‘大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中蓉’和‘大蓉’的说法了。就是‘细蓉’也很少人这么说了。”
“不要说那么多啦，来，趁热吃。”这时候，程小西妈妈已经送上来四碗面。
妈妈不让程小西说，但自己却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喜聊天，爱说话，这一点，程小西随他妈。
“一碗云吞面呢，汤底、云吞和面。大家只知道云吞和面好吃，忽略了汤底，但是汤底反而是精华。它的成本也是最高的。所以很多人都偷工减料，搞些什么一滴香，味精汤。”
“我们的汤底啊，不一样，是真材实料的，有大地鱼、筒骨、虾皮一起熬的。筒骨，都是选靓的。对了，有没有吃出鲜甜来，今天我加了白萝卜一起煲。”
妈妈又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因为消化不好，不太能吃，所以很瘦。后来，遇见程小西他爸，为了能常常见他，天天去他的店里吃面。看着，看着，越来越喜欢他了。吃着，吃着，胃口越来越好了。最后，她从怀春的少女变成少妇，从芦柴棒似的瘦妹变成了一个肥婆。
“好好吃啊！”
“嗯，真好吃，阿姨。”
李墅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称赞起来，不是那种假装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对了，今天你跟同学出去好好玩，不用在家里帮忙了。”妈妈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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