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就生活在自己的“四书五经”里,与“之乎者也”为伴的大舅,也是我心里感到有些“五味杂陈”的滋味的大舅。
听母亲说过,大舅是她们那个房头里的长子长孙,我外公是个典型重男轻女的人,那时家里若有男丁更何况又是长子长孙,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呀,不仅仅是可以传宗接代,将来很有可能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呀!大舅自然就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这是一定的。虽然家族并不好过更不富裕,但必须培养一个读书人在那个“唯孔是尊”的年代,孔圣人都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圣言,自然会集家族的力量供大舅读书的。大舅读了六年的私塾,对 “五经四书”等传统经典可谓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在老家算得上是一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了。
对大舅最初的印象大概是在我三四岁的那个时候。那年冬天,大舅来我家做客,因为我那时毕竟只有三四岁,属于那种天真无邪、对一切能见到的事物充满着极强的好奇心。自然对家里来的陌生人产生好奇是一定的,更何况这个母亲让我称其为大舅的人的发型“与众不同”(是我那时有限见到的发型):头上看不到一根头发,发根极短近乎没有,简直就是光光的。母亲说,那是的我还是很调皮的。大舅在堂屋里的地火炉子旁边取暖,你就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过来是摸一下大舅的头,过去又摸一下大舅的头,你大舅都烦死了,你却乐得不行了,不是你父亲要打你,你还不会收手……
当然,我大舅自然有对付我的办法,他对我说,你只要听话,我谈文你听。“谈文”是本地以前的方言,就是讲故事。听到大舅要谈文的话,我很快就乖乖滴搬个小凳子坐在了他的旁边等着。
大舅不愧是读老书的人,他讲的故事传说还真的很多:孔融让梨、铁杵成针、黄香温席、精卫填海等等;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围腰”的故事:说的是古时的妇女特别聪明,先生(指的是教书的人)出难题都能够化解,诸如什么“九样的菜,六样的饭”、先生认为稀饭清汤寡水的且烫了,主妇对曰:“一吹三条浪、一喝九条沟,先生慢慢等,粥冷自然稠。”等等;后来是一个什么神仙给了一条围腰那妇女系着了后,就有了一种说法是什么“女人一天三糊”等等。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应该不是真的,也不是真有什么神仙的吧……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只要大舅来我们家或者我们回乡省亲,大舅给我讲的最多的还是一些国学的经典,常常说的最多的是“五经四书”、“唐诗三百首”等等。他还说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之类的话语,这些自然是对我起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作用。
再后来农村的相对条件好了很多,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有了要求。我大舅是乡里远近闻名的“秀才”,是那一块少有的几个读老书的人,而且他的毛笔字写得也是杠杠的。所以,乡里乡亲若是哪家接媳妇或嫁女,基本上都要请我大舅去写对联;特别是嫁女时要出上联或是下联来考新女婿等等,那段时间可把大舅给忙活的。那时候是他最得意的时候,读的私塾的书终于派上用场了。
最让我佩服我大舅的还是那一年我在书店里购买了一本《幼学琼林》的影印版的书后不久,大舅又来我们家小住了。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时,刚好看到大舅正在拿着我买的那本《幼学琼林》在看,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在书上画着什么的,我问他,干嘛要在书上做记号呢?他只是笑了一笑,让我过后自己去看。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太乐意的。多年以后,我又买了一本《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笠翁对韵》等方面合集的正规出版物后,回想起了大舅曾经说过的话,把两本书中的《幼学琼林》一对比,发现大舅那时帮我改的书上的字,甚至是标点符号与现在这本正规出版物竟然一模一样的。这不得不让我佩服大舅了,其实那时大舅帮助圈改时,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记忆力还那么惊人。
大舅一辈子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孑身一人,一辈子波澜不惊,始终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或少与人争执。听母亲说过,大舅曾经也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因为性格原因分开了就一直一个人过了。大舅也曾经在学校里教过书,也在书店里干过,但不知何种原因,最终还是回家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按母亲的话说是冤枉让大舅读了那么多书,结果也没有派上大的用场,实在可惜。
那天,我无意翻到大舅送给我的一套已经发黄了的线装书《礼记》,有睹物思人的感触。对于大舅的一辈子,我还是如前面所说的一样有“五味杂陈”的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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