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面板
为了搭配外子喜欢吃的红烧肉,那天晚餐凉拌了一道在东北老家常吃的“老虎菜”,清爽又解腻。
切凉拌菜的案板是冬天时从老家带过来的。原本是母亲用过的菜板,比较平整宽大,母亲搬新居时换了新的,旧的却舍不得丢掉,就放在新厨房里占着地方。
过完年,我们一家三口从东北老家开车去北京。一来送小张先生开学,路上可以多和他腻歪几天;二来从老家带些东西来郑州,给老张先生安个临时的家。
想着这边的新家应该还没准备面板,就把母亲用过的这块旧菜板带上,紧急时刻可以充当面板用一用。
心里还有另外的盘算:不想要就扔掉,反正母亲看不见也不会知道。
也许是路上走的时间久了些,菜板经受不住长途的颠簸与跋涉,或者是东北的菜板也和东北的人一样,不太习惯郑州的气候。
到郑州不久包了一次饺子,发现菜板在拼接的部位裂了一条细缝儿,而且原本很平整的家伙,放到灶台上竟然有点像跷跷板一样不稳当了。
于是淘宝上拍了一块儿新面板,店家还赠了擀面杖、饺子帘和刮面刀,可是这个从老家带来的旧菜板却没舍得丢,想着也许偶尔还可以用它来切凉拌菜或者切切水果。
那天做晚饭用它切凉拌菜的时候,忽然想起母亲另外的一块面板来。
母亲搬家前,姐姐早就跟老人家商量再三:除了父母双亲和必须的衣物,什么也别搬到新家里,新房子里准备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答应好好的母亲,搬家时还是把旧东西一大包又一大包的包好,我和舅舅家的弟弟分别来来回回拉了好多次都没有运完。直到现在,母亲还偶尔会去老房子里淘她和父亲用惯的“旧宝贝”带回到新家来。
有块儿用了几十年的大面板就是母亲从老房子里淘回来的宝贝之一。
面板的年代已经相当久远,听母亲说差不多有50年了,是现在已经快90岁的大姑父当年亲手做好又亲自背来送给父亲母亲的礼物。
大姑父退休前在铁路工作,年轻时会一手漂亮的木匠活。现在虽已高龄,但是身板硬朗,耳聪目明,腿脚灵活,前段时间还来看望过父亲母亲。
长方形的面板,原本方方正正的四角,也像人一样,早已被岁月磨得没有了棱角,变得圆滑光润起来。面板正面的四边,隐隐泛着些幽幽的油光,映射着母亲忙碌的身影,记录着母亲在面板前面为我们全家做各种面食的记忆……
饺子,包子,馒头,花卷,豆包,油饼,面条,韭菜盒子,麻花,油条,干果……
仿佛使劲一吸鼻子,现在还能闻到母亲做面食时的香味。
这个老面板放在新厨房里实在是太大也太旧了,就给母亲买了一块儿大小合适的新面板。
我几次想偷偷扔掉这个老物件,母亲发现后说啥也不许。
后来跟老人家商量:这么大块儿的面板在家里放着即占地方又碍事,不如让我把它仔细包好,再放到车库里行不?
母亲开始同意,后来又变卦了。
不过,有一天我发现母亲的老面板不见了,就问姐姐面板哪儿去了。
姐姐说母亲包好后,让她贴墙根儿放到楼梯间的检查井里了。
我问母亲为什么不让我放到车库里。
母亲说怕我拿下楼就给扔垃圾桶里。
我说您那面板个儿太大,垃圾桶里装不下。
其实母亲估摸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晚,用着从老家带来的那块儿母亲用过的旧菜板,不但开裂而且已经不稳当了,想着自己为什么没舍得扔掉?
在这一点上,我和母亲又有什么分别呢?
生活中有些旧东西,早已将旧时光在它们身上浸透的岁月,沉淀成我们生命中重要的回忆,藏在我们情感深处柔软的一个角落。
当我们年迈或者远离家乡时,它常常成为我们咀嚼和回味从前生活的一部分。
硬性将它们分离,心里是会感到痛的。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懂了母亲一些。
老虎菜 红烧肉 肉酱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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