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母子悲歌（1）

第一章        贫困的童年

1959年九月初的早晨，明媚的阳光从碧蓝如洗的天空斜照下来，打在绿油油的禾苗上，这些禾苗在柔柔金光的润泽下尽情地舒展着身子。

在田中间一条不足一米坎坷不平的小路上，一名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十岁的小女孩正在行走着。

这名中年男子面容清秀，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叫天宝，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女儿十四岁，最小的儿子才五岁。

虽然解放已经快十年了，可天宝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的妻子在生儿子小源时失血过多绝尘而去，剩下他一个鳏夫带着几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着实不易。

现在已是大生产队时期，按劳动力计工分，再按工分分配口粮。这两年，天宝一个劳动力不仅分不到口粮，反而还要倒贴钱购买工分。看着劳动力多的家庭满怀喜悦地在大队挑粮食回家，两手空空的天宝愁死了，该怎么养活一家大小？

刚解放的时候，政府部门的来宣传说，现在人民群众当家做主，再也不会饿肚子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让人欢欣鼓舞。之后确实也享受了一年“大锅饭”的甜头，肉和白米饭煮好了，平均分配，大家都吃得喜气洋洋。

当粮仓里的粮食越来越少，白米饭成了稀饭，之后稀饭由稠变稀，最后大锅饭就无以为续，为了提高村民的积极性，又改成了大生产队。天宝家的日子依旧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

如今，天宝的大女儿雪芳刚刚小学刚毕业，已考上了初中，可他想让大女儿帮着自己挣工分，决定不再供她读书。他的二女儿雪花正读四年级，他觉得就算再苦再难，也得让雪花读完小学。

而此刻与天宝牵着手的这个小女孩是他的三女儿，叫雪兰，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他现在就是要带着她到学校报名读书。其实，雪兰早就到上学的年纪了，只因天宝无力供她上学，才一拖再拖。

每每看着这个腿脚有残疾的女儿雪兰，天宝是心痛不已的。其实，雪兰腿上的残疾不是天生的。在她不足两岁那年冬的一天，天宝的妻子让六岁的大女儿雪芳背着她去玩。结果雪芳贪玩，背着妹妹踢毽子，一不小心毽子掉下一米左右的坑里，她背着妹妹纵身一跳，跳到坑里捡毽子。当她跳到坑里的时候，妹妹的右脚还搁在坑上面。妹妹当即就大哭不止。

直到晚上，雪兰还一直哇哇大哭。当时，天宝和他妻子还以为雪兰生病了，带她到土医生那里看病，可医生也看不出所以然。两天后，天宝妻子发现雪兰的右脚又红又肿，细细追问，才知道是雪芳跳到坑里拾毽子的时候伤着雪兰的脚了。当时，虽然天宝马上送雪兰去医院，可惜已回天乏术了。雪兰的脚就这样永远地留下了残疾。

天宝常常想，如果不是让本来还幼小的雪芳照看雪兰，或许就不会误了雪兰的一生了。

不过，一瘸一拐的小雪兰年纪还小，一点都感觉到腿疾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更不能体会到父亲为一家大小填饱肚皮的愁肠百结。排行老三的她活泼开朗，常常跟着大姐二姐到学校玩。

每到上课的时候，雪兰会趴在教室的窗户外听老师讲课课。耳濡目染，很多课文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能背诵如流。而数学里的阿拉伯数字她不仅会写，还随便可以计算一百以内的加减。

小小的雪兰喜欢去学校听老师上课，更渴望像大姐二姐一样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获取知识。父亲说要带她去学校报名读书，她甭提有多高兴。现在，父亲牵着她，她用蹦蹦跳跳来表达她的喜悦之情。

天宝看着这个活泼又容易满足的女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过世五年的妻子。这个女儿和妻子长得实在太像了，瓜子脸，塌鼻梁都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妻子还活着该多好啊，至少能多一个劳动力，可以分一点口粮。这样，一家人就不会吃上顿没下顿。而且，一家大小里没有一个女人持家还像家吗？自己只顾着挣工分，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都交由儿女，家里脏得就像牛棚。

幸亏五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还懂事听话，明明知道隔壁堂伯家劳动力多，天天吃白米饭，他们从来不在他家吃饭的时候去串门。没米下锅的时候，天宝会去挖些野菜充饥，几个孩子也不嫌弃，吃得津津有味。这让天宝很欣慰。

虽然现在的生活穷困潦倒，但天宝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随着儿女慢慢长大，生活一定会有改观的。

不过，对于女儿雪兰，天宝心里仍有隐隐的担心。毕竟她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人，要像正常人这样一辈子干体力活，显然她的身体很难吃得消。若是可以，让她跳出农门，成为一个吃皇粮的人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天宝暗下决心，一定要尽最大努力供她读书，让她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二十分钟后，天宝带着雪兰来到了他所在村小学，这时候，学校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家长及孩子。

按照当时入学规定，新生报名的时候，老师要出一些简单的试题口头考考新生。当然这些试题都是极其简单的，无非就是老师问要入学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各叫什么名字？有多少姐妹？然后会会伸出手指头叫新生数一双手有几个手指头。

有一些腼腆的孩子老师问十句，他低着头一句也不回答，弄得老师及家长都直摇头。轮到雪兰的时候，老师每问一句，她就迅速地作答，而且答案准确无误。老师也在惊叹，这个腿脚不方便的小姑娘，不仅思维敏捷，而且还大胆。于是，老师马上帮她注册报名。

雪兰就这样开始了她的读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