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子里面的春节似乎都来得特别早,就像歌谣里面唱的“过了腊八就是年”一样,只是,在我的印象里面,这个安徽中部的小村子是没有“腊八节”这样的概念的。儿时对于年的感知,就是学校放寒假后看到村里许多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村子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大家聚在一处避风的墙后面,迎着太阳做腊肉,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家常。
听奶奶说父亲母亲一会儿也要回来了,比往年要晚了一些,好像是因为没买到早一些回家的车票。90年代初期,大概是迫于生计,村里人渐渐的都离开祖祖辈辈一直耕种的一亩三分地,去城市里面讨生活,男人做瓦工和木工之类的活计,女人照顾男人的同时也会做一些杂活贴补家用,小孩儿则留在家里面由爷爷奶奶抚养,那时大概还没有农民工和留守儿童这样的称呼,家家户户似乎都是这么过着的。
父亲母亲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了,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黑瘦的我,他们似乎有一些难过,不过小孩儿是完全不会管这些的,我翻开他们放在地上的包,想要找到一些吃的或是玩的,果然,例如水果、糖果、甚至是方便面和火腿肠总是能够很轻易的找到的,物质和好奇心的满足很快就能让儿时的我忘记对父母一整年的思念。接下来直到除夕这一天,父母忙着打扫、置办年货和祭祖的时候,也是儿时的我最满足的时候,每天都会拿着玩具、带着零食跟村里的小伙伴们玩耍。
除夕这一天,一家人很早就起床了,母亲开始为团圆饭准备材料,父亲则煮好浆糊后就开始贴春联和年画,我则是给父亲打下手,年画是集市上买的,多半印着明星或伟人,春联则是要村里有文化的先生帮写的,中堂、门、柱和灶台都是要满满的贴上各种或是庆贺或是祝福之类的对联。当父亲和我忙完之后,破旧的老屋仿佛容光焕发一般,比平常鲜艳和喜庆了许多,年真的来了!
在开始做年夜饭之前(或许应该叫团圆饭更合适,因为村子里都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就吃年夜饭的),一家人总是要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带上对联、炮仗和香烛去村子里的土地庙拜土地公和土地婆,要感谢神明保佑一家人平安健康的度过了一年,也祈求神明保佑新一年事事顺意。点燃香烛后,母亲从兜里拿出一块玉,恭恭敬敬的摆在了庙里的案台上,轻轻的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将玉拿起来给我带上说:“你从小身体不好,医院没少去,后来村里的老人建议把你过继给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如今你总算是渐渐长大了,从北京回来之前,你爸给你买了一块玉坠,今天我们当着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面给你带上。老话说‘人养玉,玉也养人,能消灾避祸’,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母亲的眼睛好像已经红了,父亲则在一旁叉开说:“过年了,要高高兴兴的,往旁边站一点,耳朵捂好了啊,我要放炮仗了。”
回家后,我才有空开始慢慢欣赏这块玉坠,青色的玉坠分成了玉牌和雕刻两层,仔细看来浮在玉牌上的是一条龙,活灵活现的,像要腾空飞起一般,应该是父亲特意按照我的属相买的。玉坠是由一跟红绳系着的,红绳和玉坠连接的部分还编织了一个中国结,十分精致,与之前在集市上看到的塑料或是漆金粉的长命锁一比较就知道哪个好哪个差。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观赏把玩,着实让我有点爱不释手,最后,我兴奋的把玉坠掏出来放在棉袄外面,小跑着出去向小伙伴们炫耀去了,直到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才回来。
就是这样,从那时开始,这块玉坠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一开始我单纯的认为它是父母口中所说的护佑,而历经多年的求学和工作之后,我也在异乡有了自己的家,为人父母才渐渐明白,一根细细的红绳传递着的更是父母对子女的牵挂。
又要临近春节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尚且是只会咿咿呀呀的年龄,等他懂事的时候,我应该也会送给他一块玉坠,然后告诉他玉坠会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也会告诉他关于我的玉坠的故事——关于传承的故事,也许这个故事从他的爷爷、太太或者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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