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回家,每天吃过午饭,母亲大人会对我说,我去打会儿牌。我说,去吧去吧。
我的妈妈是个普通到卑微的农村妇女。从我记事起,她日出而作,日落了也还在田间劳作。每每直视她饱经日晒的黝黑的脸,我的心会隐隐作痛。
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没有特别的爱好,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她的标签只是农民。
从山里嫁到爸爸家,本该是跳出了更好的世界,但我觉得她是踏进了火海。爸爸虽然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好吃懒做又沉迷打牌。
爸妈结婚后,家里和地里的所有事都落在了我妈身上。我记得他们常常因为琐事吵架,有时候吵得撕心裂肺。
我偶然看到了爸妈的结婚照,二十几岁的我妈,白白胖胖的。现如今,高个子,大长腿的她,不胖不瘦,却不该配一张苦黑的脸,和一个与劳累同步累积的一点儿也不可爱的极其违和的大肚子。
等我们长大,我和哥哥开始工作,农村越来越好,国民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我妈还是那个过得最苦的女人。
她依然种稻子,种油菜,种玉米。过年,农村家家户户都会杀年猪。尤其近几年日子越来越滋润,我们家的年猪从一头变成两头。我们家爱吃肉的特性被我妈纵容得不像样子。
喂鸡,养猪,她乐此不彼。
如果一个人身体疲惫,但她还有快乐的可能性。
但是我妈,我目睹了她苦逼的像牛一样不停劳作的生活,也看明白她和爸爸并没有太多爱的惨淡婚姻。
她身心俱疲。我看到过她少有的几次流泪。
爸爸除了懒惰,对我妈几乎没有疼爱,至少我从未感受过爸爸对她的温柔。哥哥遗传了爸爸爱打牌的不良嗜好,而他的不太如意的人生大事更是家里人的伤痛。
所以我尤其懂事。我说,妈,太热的天,你在家待着就好。我说,这件衣服穿着还算合身,我给你买了。我说,你别操心我们了,你多想想自己。
我爸爸和哥哥是属于脑袋聪明的人。打牌这件事是最好的证明。而我,小的时候耳濡目染,会纸牌和麻将。因为懂事,我并不喜欢打牌,我觉得我妈已经够恼火的了。
而真正让我告别打牌,是小时候的一次三人的“斗地主”。因为是过年时期,我们投了点资,结果我输了。而我接受不了输了的事实,难过死了。于是我特别早熟地认识到自己是个输不起的人,输不起的人是不适合在牌场上混的。于是我就更加不喜欢打牌。不过,我从不干涉我的爸爸和哥哥,更不会管其他人的闲事。
我妈的智商也只限于会打纸牌。
近几年,村里的大部分田地被统一租出去,种了西瓜,葡萄,蓝莓和桃子。村里的农妇们纷纷下岗。于是她们开始寻求第二职业。有的去镇里的餐馆里做帮工,有的在工地上做小工。我妈隔三差五被工头叫去做小工,男人干的累活脏活她干得依然拼命。后来实在觉得劳累,她也去镇的饭馆工作,干得挺好的,但是第二天她就回家了。她说她放不下家里。
我叮嘱她夏天在家好好歇着。她应允了。
我放假回家的三天,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她笑着对我说她要出去玩一会儿。
她的牌友是和我妈同样角色的闲置在家的农妇,和村里六七十多岁的大妈大爷。
五点多,她会自觉回家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她告诉我她又输了。我问多少,她说十六块。她们每天的输赢很精准的控制在二十块钱以内。
她说,人老了,想活跃活跃大脑,不然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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