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爱情是件很奇怪的事，人人渴望人人追求，即使如愿拥有，也伴随着如影随形的不安全感。
在有生之年，人们总是想尽办法，来验证身边的这个人是否真的对自己不离不弃。
最好的验证工具莫过于时间，慈祥的时间，公正的时间。
水木年华在《一生有你》里深情地唱到：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想当年，这首歌风靡一时，引得多少对爱情充满美好想象的痴情男女传唱。
据说水木年华的灵感来自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
这首诗后来被重新编排，2015年的春晚，经由莫文蔚演唱后，惊艳全国，一夜之间响彻大街小巷。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 青春年少的叶芝和茅德·冈
02
写这首诗时，叶芝刚刚24岁。
那天，伦敦雾气弥漫，露珠湿润。年轻的诗人邂逅了他一生的梦。
多年后，叶芝一遍一遍回忆初见茅德·冈的场景，他这样写道：「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
那一年，茅德·冈姑娘22岁，清秀动人。虽然出身于上流社会，从事演员这样优渥体面的职业，茅德·冈却对受到欺压的爱尔兰人民充满同情，投身于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中，成为领导人之一。
叶芝对茅德·冈一见钟情，又不敢直接表白。他觉得自己只是个穷学生，缺乏成就，而对方已经是运动领导人了。
苦苦煎熬2年后，叶芝终于忍受不住，鼓足勇气第一次向姑娘求婚。茅德·冈拒绝了他，说希望和他保持友谊。
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第一次相遇的情形不断出现在叶芝的梦里、心里和诗里。
浓烈的爱意充斥心头，流落笔下，英语史上最美丽的诗歌之一——《当你老了》诞生了。
▌茅德·冈，一位终身致力于爱尔兰解放事业的孤胆英雄
03
虽然爱情似乎总是和青春美貌联系在一起，但在叶芝心里，他宁愿直面恋人的红颜迟暮，爱她脸上的哀戚与皱纹，爱她高贵的灵魂。
年轻的叶芝安静地站在时间的另一头，向茅德·冈倾诉自己深刻而真挚的爱恋。
然而，这首诗即便感动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感动诗中的那个「你」。此后，叶芝又陆续向茅德·冈求婚3次，仍然一次一次被拒绝。
时间就这样流逝，这期间，茅德·冈嫁人，婚变，再嫁，丈夫去世，叶芝一直耐心等待着。
在苹果树下的一见钟情过去28年后，叶芝最后一次向茅德·冈求婚，还是以失败告终。好友鼓励他继续努力，他只回答了一句话，「不，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这一年，叶芝已经52岁了。
佛教里讲，人生有八苦，分别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如此看来，求不得便是叶芝的诗歌主题，也是他的人生命题。
对爱情的无望和痛苦，在漫长的时光里，不断激发着叶芝的创作灵感，用多变的文体和风格表达着对激情的爱恋，对绝望的怨恨，和爱恨之间复杂的角力。
叶芝阴柔敏感，温和多情，沉溺于文学，在茅德·冈眼中「女子气十足」。而茅德·冈热衷政治，坚毅阳刚，终生投身于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
按当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两个阶级各异，志趣不同，气质迥异的人之间，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会产生爱情呢？
这注定就是个悲剧。
然而在当时，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苦苦纠葛了一生。
或许，在灵魂深处，她对革命的激情，和他对她的爱情，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因此对叶芝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 步入晚年的叶芝和茅德·冈
04
我们很难苛责茅德·冈，说她绝情寡义，不识好歹。
毕竟，爱情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盘算交易，如果没有彼此怦然心动，没有相互情投意合，虚与委蛇答应下来，很难经受平淡庸常生活的消磨。
其实，茅德·冈和叶芝一样，对爱情有着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要什么，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所以才连续拒绝了叶芝的5次求婚。
与其得而失，不如求不得。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第5次求婚被拒后，叶芝竟转而向茅德·冈的养女求婚，同样被拒绝。
后人在悼念叶芝时，说「疯狂的爱尔兰将你刺伤成诗」，或许此时，疯狂的爱已将叶芝刺伤，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求婚，不如说是无望的痛楚，徒劳的靠近。
最后，叶芝还是结婚了。娶了早年相识，一直仰慕他的另一位英国女人，生有一儿一女。
无人知晓，此时的他，究竟是妻儿双全心满意足还是求而不得心有不甘。多半是后者吧。
也可以宽慰地想，也许，从古至今，人们终其一生相爱的并非某个具体特定的人，而是爱上了自己内心对爱情的憧憬和幻象，只是很多时候，很难分清。
晚年时，回顾一生，叶芝感慨地说，如果我和她走入婚姻殿堂，那么写诗就毫无意义。茅德·冈也说，我拒绝了他，将他还给了世界。
在这一点上，两个身处不同世界的人，终于，达成了和解和共识。
▌ 叶芝和他的妻子儿女
只是，就算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算赢得了全世界，却输了你，又如何呢？
图片作者：Skitterphoto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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