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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夏天,来得早了一些。夏装急不可耐地在四月下旬穿行于大街小巷。姑娘们最是高兴,毕竟百花争艳的时间更长了,而且暂时还不用担心蚊虫的叮咬,感谢厄尔尼诺。小伙子们就没那么走运了,大多数直男不修边幅得厉害,短袖衬衫没人穿,裤衩背心直接上身,不雅观却也实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天热了爱出汗,该理发了。
我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犯了失心疯,我竟终于下决心把头发彻底理短,从分头直接变成圆寸。9毫米卡尺剃下最后一层头发时,理发师都忍不住叹息,我却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是后悔,而是爽快。
二十年了,我再一次拥有了一头短发,不考虑旁逸斜出的白发,我并没有多大变化。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二十年前的我也是体重巅峰,脸也同样胖得发圆,与现在异曲同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二十年间,我的体重只有在近两年才终于超过了标准值,在发福的路上渐行渐远,却愈发与二十年前相似,冥冥中自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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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世界上这些所谓的巧合是在怎样的机制下发生的,难不成我们都是某本书里的主角?二十年前的记忆按理说应该非常模糊了,尤其对于一个不爱照相的人来说,然而那一年我的照片却格外多。我现在分析个中原因,恐是因为那一年确实经历丰富。父母三十五六正当年,我也开始对世界有了自己的认识。
那一年,我对神龙斗士迷得不得了,软磨硬泡下终于说服爸妈花了三十几块给我买了一个玩具,那会他们月薪也就六七百啊。换算一下,我绝对舍不得给我儿子花二三百买玩具。有好几张照片里,无论我是长袖还是短袖,穿着外套还是背心,手里一定拿着它。而且我睡觉抱着它,睡觉梦着它,直到现在,动画片的主题曲我也清晰记得旋律。在信息日新月异的今天,这恐怕不可想象,动漫想看就看,玩具想买就买,根本不用每天盯着时间守着电视,也不用去商场里一次次地在心爱的玩具前徘徊。可是,我们却什么都记不住了,上周的热点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昨天还为某恶性事件激动愤慨,今天就连处理结果也不想知道了。现在,我们忙着分享自我,忙着窥探他人的生活,忙着全民狂欢,自己内心的悸动却不见了,独享寂寞再难寻觅,热爱无从谈起,坚守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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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另一张照片,我坐在飞速航行的游船中,头发短得可怜,笑容却灿烂无比。我依然记得那次出海,那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次与大海亲密接触。说起来可笑,作为一个常年居住在离海边四十分钟车程市镇男孩,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竟然只见过一次大海,而且还是在二十年前。那一年夏天,我留着短发,小学生涯才过去一半,学习从不是我担心的问题,课外辅导也尚未兴起,对男女有别的理解也处于懵懂时期,真正的无忧无虑。我们一家人与父亲的同事相约来到港口,没有沙滩,全是淤泥,目之所及,很多拳头大小的洞,我往里一瞧,有螃蟹住在那里。我们坐上游(渔?)船,船速加快,陆地渐渐远去,水被推向两侧。我壮起胆子来到船头,竟没有晕船,只看到天海一色,只听到机器轰鸣,只闻到海水渐腥。多年以后当我看到电影《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在船头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心有戚戚焉。我还记得我在船头站了一会,风有点大,吹的我头痛耳鸣,回头看到两家人谈笑风生,我猜他们一定是在称赞我的勇敢。我回到船舱里,有人提出要照相,我与父亲同事家的小姐姐年龄相仿,理应挨着照,我却因为自己穿着背心而略有尴尬,照片就在那里定格。如今我只记得我比那个小姐姐长得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古天乐一样故意晒出古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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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还发生了很多事。三舅带着北京朋友来我家里吃饭,喝得大醉,北京人一脸油腻,满口胡言,北京口音显得格外刺耳,直接导致在往后的数年间我对北京人都没有好感。那次我也有留影,照片里的我像个斗士。
那一年我十岁,如果你还能回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光,可能会会心一笑。那一年我留着寸头,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以后即便会有凡人的苦恼,但不妨碍我成为英雄。现在我明白,我当时对英雄的定义实在过于狭隘,也许我一辈子也不能成为那样的人,但只要我有英雄主义情怀,我也可以成为另一种平凡人中的英雄,而且我希望在儿子的眼中这成为现实。
那一年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留长发更好看,于是养长再也没有剪短;那一年之后,我明白旅游太累,于是再也不曾主动远游,航船也没再坐过;那一年之后,我明白自己如此平凡,收起幻想,把一切想象留在故事里;那一年之后,我选择在舒适区里待着,做着平常无奇的梦,不知何时醒来。
今年,我三十岁,我把头发剪短,此时此刻,我站在舒适区的边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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