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还好不是深秋

【一】
2003－9－20
心情：好　
天气：晴　
温度：25℃

秋天。还好不是深秋。
我走在机场的绿色通道上，一个人，拖着我的旧旧的行李箱。
这个情景在这些年里被我重复了很多次。

阳光异常明媚，我把自己藏在深紫色的镜片后面，并一直认为这样会很安全，事实上它并不能保护我，只是以此来欺骗自己而已，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我才弄明白。

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她们都是我。

我是莫蓉，一个强悍如野草，柔软如发丝的女子。身边无数朋友都说，我这样的人是适合爱情的，对伤可以轻易挥舞，对痛可以肆意践踏。爱情的甜美不会迷惑我，只会使我更加妖娆。

我想是的，身边的男子若即若离，亦步亦趋。我问他们要爱情，他们慷慨赠予。我要的是虚构的。他们无需花费任何代价。爱情嘛，说它是就是，说它不是它就不是了。他们热情洋溢的给我所谓的爱，我欣然接受，然后他们一转身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我淡淡的嘲笑。不过如此，如过眼云烟。

只是，我想要的爱情与男人无关。
我喜欢女人。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喜欢长发飘飘的女人，喜欢忧郁美丽的女人。

很久以前，我喜欢冬天，不是因为它的寒冷，而是因为它的清净，树枝孤零零的，没有树叶的撕绕，本色而刚阳，然而，四年后，我毕业了。给冬天加上了一句诠释；树叶在秋天走了，它就恢复了四季最后的安宁。有些矛盾，也有些牵强。

那年冬天，她走了，走的很利落，没有眼泪。
她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能让她依靠的肩膀，一辈子的那种，至少不会像我这样的没有房子、没有车子，而且我也是个女人，我不能带给她孩子。

那一刻，我悲愤，我痛苦。我发誓终有一天我要回来，要让她后悔，后悔离开了我。
我要报复。就像当年报复那个负心的男人一样报复这个负心的女人。
虽然，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固定饭碗的待业青年，而且我只喜欢女人。可是，当初不是海誓山盟要天长地久吗？女人和男人的爱情不能永远，为什么女人和女人的爱情也不能长久！

秋天。还好不是深秋。
我回来了，我还有时间准备我喜欢的冬天。

她回来了

【二】

今天，她回来了。
我知道，她是带着对我的怨恨回来的。

今天，是我和米虎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知道，她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回来为的是什么。

蓉，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其实是多么想你，你能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和煎熬吗？我曾经想过，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跟你能否面对面的，喝一杯咖啡，心平气和的说说心里话。

如果，我还在悄悄爱你。
请原谅我的忧郁。
我只是一个妖精。所以，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你才会被迷惑。

我记得些碎片。
那个夏天，我们张扬地却又平淡的生活，无数事件轰然发生，宛如花枝盛开在我们彼此不可触及的心灵深处。
终于过不了寒冷的冬天，脚步急促，似乎心无旁骛，来不及停留。

有时候，在南方潮湿的微雨天气里，想起了只字片语。每天发生的事情。关于爱，写作，以及生活。大抵，所剩无几。记忆如同空白的影像。我一直说自己是一个沉静的人，表面却极度的让自己为所欲为。

我们。面具下一张张猥亵，冰冷的面孔。

你听，风在叹息。
风的叹息很轻，像梦；风的叹息很柔，像水；能有这种叹息的女孩子一定轻灵得像风。
但叹息终究是忧郁的，所以，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便快乐不起来。

那一年，我十八岁。大学只读了一学期，突然决定离开学校，散心也好，逃避也好，总之不想再呆在这个城市里了。
陌生的小城市，华灯初上，我伫立在夜的深处。
一杯清水，一支香烟。
我的角落是自由的。
窗外，有雨，空气中水分很多。看上去路灯像加了晕光，灯影在看似繁忙的城市的夜里，诉说着无法排遣的单调。

我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夜，造就了我的美丽。
只一眼，从此便成为我们今生不解的结。
我只是一个妖精！请原谅我以这样苍白的方式来向你忏悔。

蓉，今天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
三年，我和他已经结婚三年了，我们的儿子已经满周岁了，聪明可爱，我想，我是真的幸福。
蓉，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真正的幸福，和一个男人的幸福。

蓉，我们分别四年了吗？
我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的特别大。仿佛预示了我们将要分离。
而我仍是放弃了你给我的温暖，我逃离不了现实，承受不了世人对我们的异样眼光，我终究是个庸俗的女人，离不开男人的女人。

蓉，你不了解我，真的不了解我。
蓉，请你原谅。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一直都清楚，你还是爱男人的，我不过是你用来报复男人的工具，不是吗？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

9月20日　简柔笔

这是个燥热的季节

【三】

深秋了，却仍感觉这是个燥热的季节，天气十分闷热，晃眼的阳光，一丝丝的热风，所有的一切都让简柔感到自己的生活异常无聊。吃过午饭后，简柔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漫步在自家楼下的后花园。

偌大的豪华别墅，除了两个佣人，就剩下简柔和刚满周岁的儿子了。丈夫米虎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了，听说是去较远的地方谈生意了。

再一次，简柔想起她和她的故事，抑郁的女子和迷惘的女子。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了解，相互理解，相互取暖，却始终无法相依相守。最后，故事结束了。女子继续抑郁，女子继续迷惘。

像是一场雨，却停不下来。如同一场梦，却醒不过来。
此时女佣人跑来传话：“太太，您的电话。”
“有说是谁吗？是先生吗？”简柔一边快步回房，看到儿子正睡的香，心里倍感安慰。

“你好，我是简柔。”
“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顷刻间，简柔感觉停止了呼吸，是她，对，就是她，是她的声音。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难道你不希望我打电话给你？”莫蓉此时心里正打算如何实行她的报复计划，内心充满了爱和恨，异常矛盾起来。
“我……”
“柔，我想你，想见你。我鼓了多大的勇气，你知道吗？我只见你一面，我不会打扰你现在的生活。”莫蓉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难道我还爱她吗？我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

挂了电话，简柔一支接一支的吸着她喜爱的香烟，眼前不停的浮现莫蓉的样子。

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四】

一个月后，还是这条老街，还是这个简单却温暖的小咖啡屋。

简柔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眼里充满了泪水，试图想说点什么，却无法开口。烟雾缭绕，莫蓉的样子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这么近的距离，却感觉如此遥远。简柔心痛了，泪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静静的，就这样对望着，似乎谁也不想打破沉默。简柔在心里想了千百回，想要告诉眼前的人儿，告诉她：一定要幸福。即使不是很多的幸福在身边，也要让她比自己幸福。

莫蓉轻声叹息，递过一张兰花香味的面巾。是的，是简柔最喜欢的那种兰花香。而莫蓉一直认为简柔本身就是一朵幽幽的白玉兰，清香，洁白。曾经以为她如此令我痴迷，只因她是爱我的，而如今，陪伴在她枕边的爱人已经不是我。

一切是过眼云烟。了无痕迹的留下了什么回忆？

“柔，你过的好吗？”之前所有在脑海里复制了千万次的关于‘报复和打击’的话语，此时莫蓉一句也说不出口。
“蓉，谢谢你不再恨我。我很好，很幸福。”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好了，请记得来找我。”莫蓉很惊讶，为何自己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明明眼前曾经和自己相爱的女人如今有了真正的丈夫，为何我还心有不甘。

“蓉，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不，柔，你不能这样对我，这样太残忍。”
“柔，你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
“柔，你说话，你回答我！”莫蓉显得急促不安。
……
“我想，我是爱他的。”
“女人的伤痛是女人无法扶平的。”简柔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只留给莫蓉一个背影。

冬天来了

【五】

冬天来了。没有风的日子阳光倒是有一些暖意。我多么希望这是永远，我多么希望冷意永远与你我无缘，我多么希望我还能一如既往的喜欢冬天。

还记得，那年的冬天，你说因为我而感觉不到寒冷。可是，你却选择在那个冬天离我而去。你不会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从此，无论有没有风的日子，阳光在我眼里已没有丝毫意义。

柔，今生来世，惟有你会令我孤寂。

每一次伫足仰望苍天的叹息都是那么悠长，每一次回望的眼底，你的长发总是那么不愿拘束地飘舞。而当惆然直视前方的瞬间，你是没有看见的，我的眼睛已出乎异常地晶亮。这么些年了，柔，你的美丽，从来不曾减少丝毫。

你站在我面前，感觉却那么遥远。回首往昔，曾经沧海，生活的片段在脑海中支离破碎，我已无法找到贯穿一切的红线。我们都一样，喜欢着同样的明星，喜欢读迷人的作品，喜欢一个人在大雨滂沱中奔跑，而在细雨朦朦中默默独行。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相爱，一直相守。直到心被你用尖刀刺下，看着鲜血汩汩的伤口，我才知道原来伤害的利刃就在身旁。

曾经顽固的以为，自己的爱如顽石一般，不会在你纯粹的眼光中消退，即使你不再爱我，只要我坚持，你还会感动。现在我知道，我错了！离开了的就永远不会再回头。曾经渴望的完美注定了残缺的结尾。

今夜是我在你窗前最后一次徘徊，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将收起残碎的爱，跳出这个只有伤痛的轮回，带着不覆存在的执着再次远足他乡。

这个冬天，还会不会有温暖？莫蓉在记事本里如是问道。

那么暧昧

【六】

夜，黑的那么寂静，那么暧昧。原本以为这样的黑暗足以掩饰住那些涌动着的杂念，不想却让思绪再次蔓延。
我就这样消失在夜里，任凭自己陷入困苦的记忆。
原来我是那么念旧的人。

指间点燃着的香烟，仿佛成了黑暗中我的导航，指引我在茫茫黑夜中不至于迷失了方向，让我有希望，让我有勇气爬出这痛苦的黑寂，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他又三天没回家了，金钱和权利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儿子和我，只是家里珍贵的摆设品。我无语，惟有心痛。我只知道，我好傻，好傻，真的。之前努力镇守着的那点希望，已经破裂，我甚至可以听到它掉落地面被摔碎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的，我的记忆，它破碎了。
支离破碎的只剩碎片。一时间，让我不知道如何去为那些有过的曾经去心痛。
我狠狠的吸烟，要用最后一颗香烟的时间将这个男人忘却，将这段婚姻忘却，将宝贝儿子也忘却。

想起这两个多月以来，和她度过无数次紧张又刺激的夜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们的路有多长。我只想陪着她，只想她陪着我一直走下去。我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听从任何苦口婆心的告戒，我只想享受爱情，享受被爱的滋味。

我明白，我选择了一条不该走的路，一条死胡同。我也无数次的告戒自己，转身吧，调头吧，安分的守侯你的家，等待爱你的丈夫，你会幸福的。而她，只是个女人，只是你身边无数女性朋友中的一个。可是，我茫然，我彷徨，我无助，我无力，我痛苦，我矛盾，我爱她，可我也爱我的家，我的儿子。

窗外的雨，打落在树叶上发出暧昧的声响，打落在窗子的玻璃上，却显得那么坚定。
可是，谁来告诉我，我该如何坚定我的爱和信念？

12月20日 简柔笔

一封信

【七】

亲爱的：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给你写信。亲爱的，我很惭愧，这么些年来，我努力赚钱，只是为了让你，让我们的儿子能过得再舒适一些，再再舒适一些。可是，我知道，我错了。我因此无意中冷落了你，让你独自面对无数个孤单寂寞的夜晚。这也许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吧？只是，亲爱的，我的心好痛，好痛，好痛。

亲爱的，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是爱女人的？难道说，我只是你的一个过客？我只是你用以生育儿子的工具？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只有选择离开，永远的离开。亲爱的，请你原谅，我曾答应要一辈子保护你，宠爱着你。可是，你让我很受伤，很受伤。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离开更能让我感到好过点，或许离开也不能让我真正释怀。

曾经你陪伴在我身边，只有一伸手的距离。
闻着你的气息，我侧头望去，你的目光如五月的暖阳一般和煦。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这就是永远。

亲爱的，其实我还是爱你的，真的。深深的爱着你！虽然，我做了让你愤怒的事，我不该偷看你的日记。可是，你知道吗？我无法控制自己，明知道你最讨厌别人乱翻你的东西，我还是忍不住要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日记里是否有我的名字？有你对我的思念？有你的爱？

犹记得，当我第一次远远的看见你斜倚在椅背上，抬头蓝蓝的天空时，我想起了一首歌，想起了那首熟捻的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那是一架最美的秋千，粗粗的木架系着一张宽宽的木椅，粗粗的木楞串着一枝枝绿色的藤萝。我多希望今生今世，你的身后只有我在为你轻轻推摇那一曳秋千。

记得儿子还在你温暖的子宫里的时候，你常常喜欢轻轻抚摸他，小声的给他讲关于感恩的故事。
你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感恩。
你说，你就是爱上我的善良，老实。
你说，我们要给最好的给我们的儿子。
你说，我们一定能相亲相爱到永远。

如今，这些所有小小的瞬间，小小的感动，有如过眼云烟。我不止一次问自己，爱是什么？爱，难道就是无止尽的寻找？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让你找到你所认为的真爱和幸福，我又为何不肯放手？

爱你的老公：米虎
2003－12－28

我只适合漂泊

【八】

2004－2－14
心情：悲伤
天气：寒冷　
温度：冷到失去感觉

二月，已然入春了。
天，应该有了回暖的趋势。然，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我爱的她，简柔。一个温柔如水的忧郁女人，谁会相信她死了？
可是，她真的死了。
她选择在这样一个情人节的日子里静静的离开，这真的是我和她的情人节吗？她选择死来报复我，惩罚我！这是我不曾想到的。
而我，想起当初回来的目的：我发誓终有一天我要回来，要让她后悔，后悔离开了我。我要报复。就像当年报复那个负心的男人一样报复这个负心的女人。

我没想到，当我放弃一切关于报复的想法，再次被她征服的同时，我却已经把她逼上了绝路。
试图忘记，忘记关于她的一切，忘记属于我们的所有，忘记我自己。

一如既往的，喜欢在一片空旷的屏幕上写字，看着对面一张花白的虚幻的纸，如荒凉过后的草原，心灵也是平静的。可是，今夜，我却只感到莫名的恐惧。在一阵慌乱过后面对颓废的自己，倾听灵魂深处的声音。

我想，我只适合在各个城市之间飘泊，感受陌生的地方和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