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盛宴

  在我小的时候，塘鳢鱼是不值钱的小杂鱼，孩童们隔夜将两片瓦片对合，用草绳拦腰捆扎胡乱系几道，扔到门前的小河里，第二天再拎起，两片瓦片中间，常会倒出来几条愣头愣脑的塘鳢鱼。大人也不会正经把塘鳢鱼当鱼来对待烹制。收拾干净了，随手打个鸡蛋，加葱姜盐酒调匀了，蒸个塘鳢鱼炖蛋就算一道菜。有了这道菜，中午这孩子能多吃一碗饭。因为那时候的荤菜少，也因为是自己捉来的鱼，味道总是感觉特别好。

  现如今的塘鳢鱼，像样一点的要卖到一百多块钱一斤。这个价格对于经历过塘鳢鱼唾手可得的人来说，总觉得有点开玩笑，有这钱，我为什么不去买鳜鱼，买白鱼？价格便宜量又足，吃起来更过瘾！于是现在的塘鳢鱼，竟是难得吃了。今天看到满满一盘的塘鳢鱼做成了熏鱼，称为“熏整塘”。这个规格的塘鳢鱼很难得，排在白瓷的盘子里是蔚为壮观的一座山。旁边的吃货朋友说：塘鳢鱼做熏鱼，绝对是土豪做派，这样的机会不常有，应该多吃几条。

    因为这句话，我连吃了三条。鱼肉做得松、软、脆、香，回味是甜。是标准的苏式熏鱼味道。区别熏鱼和爆鱼的做法很简单，熏鱼没有汁，爆鱼有汁。当然，熏鱼的格调要比爆鱼高，因为多了一道“熏”的工序。因此，一般的店家都把爆鱼美称为熏鱼，反正非骨灰级吃货根本无从分辨。我在心里飞快地算计着，这样大的塘鳢鱼，估计得120元以上一斤？他们用这货来做熏鱼，真的是不惜工本。要不是考虑到要为接下来的热菜留着配额，我还想吃第4条。

  热菜上来了，第一道还是塘鳢鱼，名为碧螺塘鳢鱼片，还是不惜工本。塘鳢鱼去头去皮，一条鱼也就两片肉，不知得有几十条鱼才能做成这一盘菜？鱼肉鲜嫩而肥美，已经去了骨，在嘴里只是打了个滚就滑下了咽喉。点缀着点点碧绿的碧螺春茶，垫底是一圈绯红的寿司姜片。这一盘子的嫩绿、雪白、绯红搭配在一起，十分养眼。

  当然，今天的这桌盛宴不仅仅只有塘鳢鱼，河鲜类有桂鱼、甲鱼、穿条鱼、虾仁、河蚌、螺蛳、蚬子。蔬菜有马兰头、荠菜、香椿芽、韭菜，还有这个季节必不可少的酱汁肉和青团子。一桌美味，满满的都是江南春天的味道，苏州人讲究不时不食，桌上都是这个季节最美好的食材。比如甲鱼，被称为“菜花甲鱼”。每年油菜花盛开时节，是甲鱼最为肥美的季节，这时候的甲鱼被称之为菜花甲鱼。过了春天的甲鱼被称之为“蚊子甲鱼”，就没人再吃了。

  我说，今天这顿饭，色香味意形皆美，是眼睛的盛宴。讲真，吃饭这种，真的就是先吃个调调，再吃个味道。所谓的秀色可餐，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