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六 章
在这座城市中两个不应该相遇的人相遇了。
在这座城市中两个应该相遇的人相遇了。
也许赵行不应该遇到纪幻
也许赵行不应该遇到林冰
也许赵行遇到纪幻是天意的安排
也许赵行遇到林冰更是天意的安排
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赵行的路才刚刚开始
林冰的路也刚刚开始
有时候刚刚开始,也就结束了。
今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1
一月一日,元旦。
天气晴朗。 我迈着方步走出屋,抬头望着天空,长长的吸了口气吐了出来。
好舒服。
林冰还没有醒,昨晚他忙了半宿。 “哎,老大。” 我回头一看,五栓那小子在胡同口冲他招手。
“有他妈什么事,这么早就奔过来了。” “电话,你的电话,城里打来的。” 五栓比划着,嘴里开始唠叨个不停。 “别他妈的这么多废话,象个八婆。” 我不耐烦的说。
“操,废话不多也对不起党,闲来无事干什么,也不就是耍嘴皮子吗!你说象我们这种游民能他妈干什么,轻快活吧!没他妈文凭;累活吧!弄不好,就他妈打水漂。还有你看看,国家教育我们五讲四美三热爱,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傻逼们都他妈穷死了。” 五栓发起了牢骚。 “你他妈别找理由了,什么活不能干。你们家给你跑这跑那的,你老先生到好:‘不干那些劳神的活。’一句话把你爸给顶回去了。你呀!就他妈是街头混子的料。”
“行,行了,大学生,没你见识广。你他妈有能耐,还跑这么远来当个装酒的苦逼。”
五栓嚷嚷着:“操他妈的,颠倒黑白,我就不信他妈什么正邪之说,邪他妈也比偷偷摸摸的乱倒腾光明得多。”
我不说话了,五栓自言自语着,一直到了他家门口。
2
自从我辞去纪幻公司的工作后,就和林冰在附近的一家酒厂干杂活,酒厂的工资不很高,一月四百多元,这样两个人勉勉强强的凑合着生活。 早晨时,纪幻给赵我打电话,约我晚上参加聚会。
我打算领林冰去,可林冰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我本想不去了,可这样做有些不妥,何况纪幻一再叮嘱,让我非去不可。
这是纪幻广告公司的新年聚会,有许多员工我都很熟悉,也有许多被邀请来的同行,其中有几个我也认识。
免不了的客套和寒暄。 我有些厌烦,但又不能不装模作样的履行程序。
“怎么样,这可是一个不错的交际机会,你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广告界的名流。” 纪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面前。
“没有什么意思,虚伪的很。”
我冷冷的说。 “赵行啊!你现在不行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把思想禁锢在盒子里。” “我没有。” 我固执的说:“我的思想并不在盒子里,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越他妈有钱越虚伪。”
“你有的。你看你长长的头发,胡子也不剃,穿着烈烈嗒嗒的,太不讲究了。” 纪幻缓了口气:“在这个社会干什么都要有气派,否则人人都会瞧不起你,咱们出来混不就是图个出人头地吗!你要清楚,只有有足够的竞争力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别跟那些小瘪三瞎混了,有时候利用利用还可以,深交简直是在自毁名誉。”
“这是你想的。” “是我想的又怎么了,作为朋友我才劝你,别人我才不管呢!”
“看来我们是想不到一起了,有多少人利欲熏心,就有多少人受苦受累,我做不出那种龌龊的事情。”
“在这个社会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制于人,另一种是受制于人。你不做制于人的人,就永远做受制于人的人。”
“我两种都不做,我不信他妈的这种说法。” 纪幻见我很坚决,就摇了揺头,叹了口气。
有人喊了纪幻一声,他拍着我的肩头说:“好好想想吧!”
然后就走开了。 我呆了会也没有什么意思,周围的人也用怪怪的眼光打量着他。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 天气很冷,我穿的很厚,仍然感觉到瑟瑟发抖。行人很少,只有稀稀疏疏的车来来往往。
“我永远是个落伍的人。” 我想。
在这个时代有些人永远找不到自己的根,有些人永远徘徊在欲望与良知的大门口。 我就是这样的人。 最强大的思想背后,往往有着最软弱的行为。
妥协。避世。自毁自灭。 反叛。
你可以选择反叛,你也可以任选其一,但你永远不能原谅自己那颗懦弱的心。 3
我走后,林冰接着整理诗集《星空》,他的心很乱,最近经常这样,空落落的。我在时,林冰还不这么烦乱,我一走,他的这种心情就更加厉害了。 林冰揉着脑门,走出屋逛了一圈,心情才平静下来。
冷冷的空气袭来,他毫无感觉。
我回来后,林冰正呆呆的站在屋前,我很奇怪。
“这么冷的天,你干什么呢?” 林冰模凌两可的说:“没干什么,只是看一看星空。”
我抬起头,也向天上望去。 亮晶晶的星星一眨一眨的,象是无数颗大眼睛,察看凡间。
“很美吗!” 我问。 “静,那里很静。”
林冰若有若无的说。 “明天晚上再看,着了凉就不妙了。” 我瞧着林冰失神的样子,劝说着。 “冷,那上面冷吗?”
林冰好象没有听清我的话,目光还盯着星星。
“林冰,醒醒吧!”我喊着。 林冰恍然一惊,瞅瞅我,又看了看周围说:“回来了,赵行。” “早回来了,你干嘛呢!” “没干什么,出来透透气。” “透透气,象呆子一样。”我指了指屋,向前走着。“进屋吧!外面冷。” 林冰和我进了屋,我们把炉火调旺。林冰将桌上的手稿收拾好,他觉得很困。
“赵行,怎么样很高兴吧!” 林冰迷糊着双眼问赵行。
“高兴个屁。”我苦笑着,接过林冰的手稿翻阅着。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 林冰颇为关切。 “那帮孬种,势利小人,要不是纪幻要我去,我他妈才不愿意去呢!” 我抬起头看着林冰,林冰睡眼蓬松。
“你看,你看,快睡吧!林冰。”我说道。 林冰睡着后,我看着这年轻的伙伴陷入沉思。林冰的脆弱让他担心,这个小子显然心里压力太重,孤独的性格又让他压抑着。他不能向别人倾诉,既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一样。倔强,只能使他独自忍受。痛苦,这是他的骄傲。痛苦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不需要别人来分担,任何人都不能。
我睡不着了,辗转反侧。 林冰深深的睡去,脸上露出了象孩子般的笑容。
也只有睡着时,他的心才会平静。 我轻轻的下了床,出了屋。 走在宽敞的街上,承受着寒风的侵袭,心里也是凉凉的。
远处的夜空璀璨如昼,快乐的人们沉醉在节日的喜庆中,沿街叫卖的小贩也早已收摊回家,只有那些有家不愿回或者无家可回的人,孤零零的像野狗一样闲逛着。 我的心越来越不平静了。 几年前,家里就张罗着给我成家,我不同意,考了中专。那也是迫不得已,我的前途离理想已经越来越远。
如今,父母的年龄大了,他们在家里不知如何挂念我这个远的游子,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看来自己只能是一个不孝子孙,不能照顾他们了。 春渡呢!她在哪里。 我想到这里,心里更不好受了,春渡的影子总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我想起来了。 ……
4
林冰很早就醒了,本来今天是假日,但厂子开工前需要提前一天清库,正好轮到他。 他做好饭后,给我盖好,就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林冰脚步轻盈的走在路上,心里很轻松,这样的时候很少,他沉重的心该放松下了。 “哎,林冰,赵行呢!” 林冰顺着声音望去,见五栓向他大摇大摆的走来。
“今天咋这么高兴啊!”五栓说。 “我天天都这样,哪有那么多不高兴的事。”林冰回答。
五栓从兜里掏出一个邮包递给了林冰。 “赵行的,你交给他吧!”
林冰:“我哪有功夫回去,还得上班呢!” 五栓:“上个屁班,今天咱们休息休息,喝几口去。”
林冰:“你去吧!赵行在家呢!”
五栓:“没劲,真他妈没劲。” 林冰也不理他,竟自上班去了。 晚上林冰回来时,我已经将饭菜准备好,吃完饭后,林冰继续整理诗稿。 我行将一本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是本诗集《后朦胧诗选》。 “后朦胧诗选,哪来的。”
林冰惊讶的问。 “从家里邮来的,我知道你喜欢后朦胧时期的诗人,就给里家打了电话,让他们邮来了。”
我看着林冰笑着说:“这里有许多八十年代优秀诗人的作品,也有你非常喜欢的流派作品。”
林冰手拿诗集高兴的说:“谢谢了,赵行”
我说:“这么客气,见外了吧!” 林冰忙说:“是,是。” 我乐了,说∶“是什么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动,人们在毫无察觉中虚度,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 自从看了《后朦胧诗》后,林冰对诗更加痴狂了,我也为林冰的专注而高兴。 林冰最近精神充足,他每天除工作十个小时外,还要写‘作业’五个小时,一天除了吃喝和其他业余用时也就休息五个小时。
我担心林冰经常这样身体会受不了,劝说他多次,可看到林冰那坚定自信的眼神,又不忍打扰他的情绪。
纪幻帮我联系了一家出版社,答应可以出版《星空》,可油印费和出版费要自己出,这些纪幻都包下了。
我和纪幻、林冰是在一酒店商量这事。 “其实我不赞成写什么诗啊!小说啊!这能有什么出息。”
纪幻接着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写呀写呀的,最实在的还是多挣点钱。” 林冰沉默不语。 我撇撇嘴,说:“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人生观不同啊!”
纪幻眯着眼说:“别抬出当学生时的那一套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啊!”
我说:“这不是学生不学生,幼稚不幼稚的问题,是他妈你高兴不高兴,快乐不快乐。” 纪幻问道:“你高兴吗?你快乐吗?” 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纪幻眯起了眼睛:“怎么样,说到心里去了吧!”
我摇摇头说:“这个社会太让人迷惑了,是对是错根本分辩不清楚。”
林冰突然开口说:“诗是一种形式,小说是一种状态,形式是一种我们活着的理由,状态是我们活着的体现。”
纪幻‘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弄不懂,我真的弄不懂。” 他不无嘲笑的说。
我冷冷一笑说:“挣钱,谁不想挣钱。如果人人都他妈只顾挣钱,变的没有意志,亳无创造力,亳无个性可言,那么他只能是经济理论的走狗,资本中的爬虫。”
纪幻又笑了。 “哈,哈哈,你觉得挣钱辱吗?你不挣钱能买书吗?你沒有钱作品能发表吗?没钱什么也干不成,难道一个人整天受穷就是好事,还要别人来接济,你又不是一个废人。你是一个社会上的人,你就应当学会怎样成为社会的一员,怎样生存。”
纪幻缓了口气,喝了口水,接着说:“没有生存能力,什么也干不成,知道吗?” 纪幻的话不能不打动我,这些正是我思索的矛盾所在,贫乏的物质生活带来了无望的生命,消耗着青春和自由,这些是很多人都无法忍受的。 林冰却不动摇,他偏执的性格是不会步的。
“一个人需改变,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改变,没有钱许多事是不能办到的,但有了钱,一样有许多事是办不到的。生命有多长,忍受就有多长,人活着就是在忍受。” 林冰看着我和纪幻,眼光更加清澈。 “生存不是能力所能解决的,她需要热忱,满怀希望的热忱和青春的满足,我的热忱就是对文字的热爱,我满足的就是在文字中激荡。”
纪幻无语了。 几日的接触他深知林冰的固执。 林冰接着说:“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会尽力偿还,也许我没有挣很多钱的能力,但我也不会白花你的钱。”
纪幻说:“林冰,你这话有些外道了,钱我还真的不在乎,我只是不想你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文字上面,那并不是什么好弄的玩意。”
我不得不打断了他们俩个。 “别说了,咱们今天就是要高兴高兴,说那么深沉的东西干什么。”
我们三人都陷入沉思,相对无语。 夜色还是那样美丽,林冰和我轻轻向前走着,他们与纪幻分开后,一直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想的,心活了吗?”
林冰问。
我抬起头,瞅着天空。
“多美啊!星空。”
林冰也望向天空。 “没什么,一样的杂乱,象这个世界一样。” 我说:“是啊!我的心也是这样的,没有头绪。”
林冰说:“不管那么多了,你现在这样,我就已经挺满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看见林冰的眼光还是那样坚毅,但愿他永远这样。
有些人一旦选中了目标就不会后退。 有些人永远不知世故,像孩子一样的天真。 孩子真的天真吗? 5
古时候有一个笑话。 说有一个女人很懒,丈夫出门后就做了一张饼挂在她脖子上,她吃完前面的饼后,就饿死了。
实际上,我们吃的都是同样一张饼,她吃的是勤奋,我们吃的却是青春。 有的人一生都是青春的。 有的人出生时,青春就已经死了。 所以那首英文歌曲唱着。
“我要在变老之前死去。”
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守候青春更加不易。 我们可以感知青春的活力,所以我们活的很努力。
我们可以渺视一切,但不可以渺视这多采的青春。
青春的容颜,青春的欲望。 在这青春的年华中,年轻的心会燃起烈火。 在烈火中放纵青春。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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