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是初秋季节,都城洛阳的天气依然燥热如火,成千上万的乌鸦整日在空中盘桓不去。新皇登基不久,照例大赦天下,但民间并没有喜气洋洋的轻松气氛,人们的脸色麻木而冷漠,空气仿佛弥漫着某种被压抑已久却即将爆发的能量。
在皇宫西侧不远的一座官宅的庭院里,治书御史司马防看了看天边血一般的夕阳,自言自语道:“不祥之景啊,近日传言大将军动作频频,怕是中宫会有大变吧?”
一旁的长子司马朗说:“父亲,当今圣上和太后、大将军血脉相连,互为犄角,此等局面应是坚如磐石吧?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他年仅十九岁,但近稳重威严的父亲多年熏陶,颇为持重老成。
司马防:“我朝近百年来,历代天子多早亡无子,往往需从宗室子弟中选取以继承大统。幼皇登基,与太后并无血脉之亲,因而在宫中无依无靠,只得仰赖身边的宦官。久而久之,宦官集团成了一股强大势力,与外戚、朝臣分庭抗礼,三者互相制衡。但如今皇帝和太后一体,宦官失去依靠,就危险了。宦官一旦衰落,权柄失衡,变乱就来了。”
司马朗:“这么说来,我们该早做谋划,以应对即将出现的大乱局。”司马防:“正是如此!”
“大人,曹大人求见!”一位仆人匆匆来报。“哪位曹大人?”司马防纳闷。“哈哈哈哈!司马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一位三十多岁年纪的军官缓步进入了庭院,他其貌不扬,但精壮结实,目光炯炯。
“孟德!哈哈哈,快请快请!”司马防说,“自十五年前我举荐你做洛阳北部尉后,咱们就再没好好聊聊了,今天定要一醉方休!”
张让这两天的心情异常焦灼,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作为宦官集团的大哥大、十常侍之首,张让几十年来盘踞中宫,左右天子,俨然是不带把的皇帝。多少年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梁冀那样的跋扈猖狂,都被他搞掉了。但是,眼前的大将军何进似乎相当棘手,何进是当今皇上汉少帝刘辩的舅舅,太后的哥哥。
先前,掌握中央禁卫军指挥权的大宦官蹇硕企图杀掉何进,扶小皇子刘协上台。他秘密联络张让,想大家一起联手。不料,张让选择跟何进合作,卖掉了蹇硕。本以为就此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宦官和外戚共治天下。然而,种种迹象表明,何进打算独揽大权,他这段时间一直和那个危险分子袁绍嘀嘀咕咕。张让放出去的“小麻雀”探听得一清二楚呢。
怎么办?现在蹇硕已死,宦官们手中失去了兵权,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皇帝手上的那枚橡皮图章了。张让并没有太悲观,他知道,历朝历代外戚和宦官斗,都赢不了的。最近的例子就是那个牛得不得了的窦武,位极人臣,人民群众呼声很高,并且先发制人采取了行动,最后还是被宦官们给镇压了。眼前这杀羊出身的何进,难道比窦武还牛?
先下手为强,张让草草谋划了一番,就假传圣旨宣何进入宫商议大事。
“将军,我劝你还是别进宫了”,袁绍出言阻止准备出发的何进。“小袁,放心吧”,何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这群阉人,都是不带种的,怕他做甚!再说了,他们现在手上没有了兵权,拿啥害我呢?我正要趁机进宫劝劝我那糊涂的妹妹,让她同意把这些阉人全杀了”。
何进刚刚入宫,宫门就被锁上了。他确实没有遇到成群结队的士兵,而是被一个身手敏捷的宦官砍了头。热腾腾的血浆喷涌而出,东汉末年的大乱局就此拉开帷幕。
张让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多么影响深远,他自认为只要借着皇权的名义做一切事情都不会输。就像当年大吼一声逼得窦武手下的士兵哗变倒戈的先辈们一样,张让觉得自己杀何进理直气壮,他立刻让人拟旨列举何进种种不可赦的罪状。
“淫乱宫女、夜宿龙床、和太后有不伦之举等等都写上”,张让指着打草稿的秘书说,“吃瓜群众们最喜欢看又黄又暴力的故事,这样的圣谕一下,大家一定会对何进咬牙切齿而不会管这些是真是假,我们还可以顺便废了太后,以后皇上就完全是我们的了。”
张让不知道的,皇权经过这么多年的糟践,早已威严扫地,品牌形象完全破产,大家只是不敢当出头鸟率先戳破这层窗户纸而已。何进的血是一剂兴奋剂,逗引袁绍袁术两兄弟摆脱了精神束缚。他们动手了,直接跑进了皇宫大肆屠杀,纵兵纵火、劫掠、强奸宫女之类。
汉少帝出宫了,由张让等一伙人“陪同”狂奔到了郊野。那天晚上的月亮一点都不圆,星光也异常暗淡,整个大地陷入沉沉的黑暗中。以尚书卢植为首的一群大臣为了找回皇帝,只得借助萤火虫的微光往前走。上苍似乎故意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不忍目睹这残忍血腥的一天,不忍眼睁睁看着大汉帝国这个巨人陨落。
这时候,并州牧董卓进京了,他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