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柚西
01
街道上的霓虹灯一直在闪烁，商场里的音响循环播放着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
又是一年圣诞节，时钟已经指向12，但是街上的人流依然没有减少。卖花的小女孩不断地向路过的情侣兜售自己篮子中的花。
林畅端着一杯红酒，散落着海藻似的头发，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透明的真丝睡衣，眼睛飘向窗外。她的家就坐落在最繁华的街心，但此刻的她一点也感受不到节日的氛围。
她一杯接着一杯，似乎酒精才能让她感受到片刻的欢愉。
02
今天是齐飞大喜的日子，林畅下午在他小区门口的角落里看着一辆辆婚车驶进去，婚礼遇上圣诞节让整个场面显得特别热闹。
林畅靠在墙角看了一会儿就独自离开了。
齐飞是她的初恋男友，为了他，林畅耗尽了自己的整个青春，22岁到30岁。
齐飞那会儿是计算机学院的，每天在机房里待的时间很长，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学习编程。林畅是文学院的，她没事也经常待在机房，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剧聊天，用她的话说这是在找灵感，她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
时间久了，林畅就注意到了齐飞，他与别的男生不一样，不玩游戏，也不聊天，每次看他都是用手快速敲打着键盘，眼睛永远都是盯着屏幕。
03
他们俩在一起还是林畅先开的口，记得那天也是圣诞节。林畅捧着自己叠的520颗星星等在齐飞的宿舍门口。
北方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风像利剑一样刮在林畅的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腾出一只手将大衣拉链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临近9点，齐飞从机房回来了，他一只脚还没踏进宿舍楼。就被人一把拉着往后拖，齐飞转身一看，一脸的惊讶：
“林畅，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啊，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们径直走到了湖边的小亭子里，当林畅用通红的双手将520颗星星送到齐飞手上时，这个不善言辞的男孩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在四边透风的亭子里坐着，偶尔抬起头看一下对方，马上又低下了头。潇潇的寒风吹在他们身上却像一股暖流，两个人心里都是热热的。
04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一起去机房，一起去吃饭，一起回宿舍。齐飞的话也渐渐多起来了，但是和林畅比起来，他的话还是少的。通常林畅都会像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齐飞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评论。
大学校园里承载了两个人太多的快乐，太多甜蜜的瞬间，从22岁到24岁。
毕业前夕，两个人还依偎在湖边的柳树下。
“阿飞，我希望这辈子都能和你一起飞，不管在天涯在海角。”
“畅儿，无论你去哪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两个人丝毫没有毕业的伤感，因为他们两个始终在一起。
05
毕业后，齐飞随林畅回到了南方的城市，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林畅暂时没有找工作，她想做一个自由写作者，有朝一日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齐飞工作很努力，每天都早早起床，第一个到公司，晚上加班也毫无怨言。
林畅则每天在两人租住的公寓里整理整理家务，布置一些花花草草，空余时间在窗台边迎着阳光开始写作。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听到傍晚的敲门声，每次打开门，她都会接过齐飞身上的东西，催促他换鞋、洗手吃饭。
林畅的厨艺不怎么样，但是她总喜欢把食物搞得很精致，在她眼里，吃饭吃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情调。齐飞嫌弃她花头精多，她则嘲笑齐飞没有生活情趣，需要她林畅这么一味调味剂来增添生活的乐趣。
每天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家务，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相拥入眠。
06
林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的手有一些抖，一大半洒在了外面。她举起酒杯，脑海里交替闪现着和齐飞在一起的画面，那些好的或者不好的，如今都像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她努力甩却甩不掉，她一口将杯子里的液体灌进了喉咙，嘴角发出一丝轻蔑的笑。
齐飞，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他此刻应该搂着另外一个女孩沉醉在温柔乡里吧。
林畅望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憔悴，头发凌乱地像被人蹂躏过，眼袋耷拉着，三十一岁的她脸上的胶原蛋白也流失了很多。这些年她和齐飞一直过得不愉快，这些鸡零狗碎让她心力交瘁。
07
毕业两年后，齐飞工作上大有起色，晋升到公司项目经理的职务。
晋升的那天林畅特地准备了红酒，炒了几个拿手好菜等着齐飞回家。两个人都喝得微醺，齐飞搂着林畅：“畅儿，你的阿飞开始起飞了，总有一天会让我的畅儿和我一起过上好日子的。”林畅幸福地瘫在齐飞怀里，笑得像朵花。
晋升之后的工作比之前忙了很多，还要应付各种加班和应酬。齐飞回家吃饭的日子渐渐少了，有的时候回到家，林畅已经进入了梦乡。
林畅理解齐飞工作的忙碌，但内心也非常渴望他的陪伴，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他们俩一直像个连体婴儿，分开几个小时就会很想念。
之后的日子里，齐飞一如既往地加班，林畅则在家一边写文一边等待，她用文字寄托对齐飞的想念。
08
圣诞节那天，齐飞答应林畅加完班就回家。林畅满心欢喜地将家里布置了一番，她希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两个人能够好好享受一下久违的浪漫。
眼看着时间快到9点了，林畅拿出手机拨通了齐飞的电话，通了一直没人接。林畅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继续等，兴致已经减了大半。
时钟马上就要指向12点了，林畅一遍遍地给齐飞打电话都得不到回应，她开始担心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又一次拨通了这个熟悉的号码，“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门外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林畅快速地打开门，齐飞用手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地往前冲，林畅连拖带拽地将他扶到沙发上。
“再来，我们不醉不归”，齐飞躺在沙发上用手比划着喝酒的姿势。整个人已经意识不清，领带歪斜着，满身的酒气和烟味。林畅试图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白衬衫上的一枚口红印映入了她的眼睛，脖子上沿也有一个。
林畅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屋子的圣诞装饰品和满桌的爱心菜，心里又失望又委屈。
09
齐飞酒醒了，看到林畅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一边叫着畅儿一边试图去搂她。林畅一把甩开齐飞，“别碰我，我嫌你脏”，林畅双眼盯着地面，脸上显得很漠然。
“畅儿，对不起，昨天……”齐飞用尽浑身力气搂住浑身冰凉的林畅，和她解释昨天晚上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谈项目身不由已。
林畅在齐飞的怀里委屈地抽噎着，她心痛，在她心里，齐飞就是自己的，连逢场作戏都不行。
之后的日子里，齐飞只要稍微晚点回家，林畅就会一直打电话催他回来。在家里，林畅也会时不时地查看齐飞的手机。
林畅以为，只要她尽力将他绑在自己身边，齐飞就一直是他的。
可齐飞却有点喘不过气，他渴望有自己的空间，他渴望自己喜欢的畅儿能够和她一起进步，一起迎接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整天计较这些小事。
林畅希望的是齐飞的时刻陪伴，齐飞想给林畅更好的生活。两个人的步调总是无法达到一致。
林畅自以为紧握在手的幸福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正在悄然滑落，她抓得越紧，滑得越快。
10
貌合神离的日子过了一年，圣诞节又来了。这一天，齐飞回家很早，捧回了一束满天星。
林畅煎了牛排，两个人默默转动着手中的刀叉，似乎在等着对方先说什么。直到盘子中的食物空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客厅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两人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想着各自的心事。
“畅儿，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让彼此冷静一下！”
“好，分手！”林畅的声音坚决又冷漠，从齐飞下班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就预感到了什么，这三个字她酝酿了很久。
那一晚，林畅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闪现和齐飞走过的点点滴滴，当初追齐飞的是她，如今被甩的也是她。
客厅的角落里，齐飞坐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和林畅走到今天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第二天，林畅醒来时，齐飞已经不见了，行李也搬走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存在过。
11
分开后，齐飞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他经常加班到深夜，有的时候就睡在公司。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林畅的一切。
林畅从原来的房子里搬出来了，在街心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她希望繁华的街道能冲淡她内心的孤寂。
白天，她坐在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车辆，在键盘上敲打着自己的心情。她特别害怕夜晚的来临，即使再闪耀的霓虹灯也无法抚平她心里的空虚。
她想齐飞，特别特别想，不止一次拿起手机想要拨出那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号码，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有的时候，她想齐飞想到发疯，就偷偷跑到他公司门口远远地看着，有一次不知不觉跟他到了小区门口，她始终没有和他打招呼。
她就想看看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离了自己过得怎么样，看到他好好的，林畅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
齐飞也想林畅，分手后他几次都走到之前俩人租住的公寓门口，好几次在底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12
分开后的两年里，两人从来没有正式碰见过，为什么这个城市突然变得这么大。
没想到分手后第一次见竟然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和分手纪念日，也是他齐飞告别过去迎接新生的婚礼日。
他齐飞到底把她林畅放在什么位置，整整6年的厮守，2年的等待，她一直以为齐飞会回来找她。当初是她追的齐飞，这次她多么希望齐飞能把她追回去。
林畅干脆拿起酒瓶开始疯狂地往嘴里灌，泪水和流出的酒精混合在一起，一滴滴地滴在那件透明的真丝睡衣上。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畅儿，是我”，
“…… ”林畅心里颤抖了一下，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畅儿，你在吗？”
“有事吗？”林畅极力掩饰内心的痛苦。
“畅儿，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我在街心广场等你。”
林畅不明白齐飞想要干什么，新婚之夜来找她，是彻底告别过去还是和她余情未了。
她套了一件风衣，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出门了，她想在30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和那个深爱齐飞的自己说再见。
走出小区门口她就看到了对面的齐飞在和她招手，西装革履 ，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她缓缓地走过街道，酒精开始起作用了，她感觉到头开始眩晕，整个人往下沉，有种撕裂的疼痛。
“畅儿，畅儿”，齐飞抱着满身是血的林畅。
林畅慢慢睁开眼睛，瞳孔放得很大，眼里流出痛苦的眼泪，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阿飞，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和别人结婚了呢？我……”
最后一滴眼泪滑落的时候，林畅的双手也从身体两侧垂落。
齐飞紧紧抱着林畅，手里拿着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那520颗星星 ，他原本想在今天将自己的畅儿娶回家，广场那头婚车正在等着林畅，就是她下午看到的那几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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