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这一天，周君实上班后，先去《夷陵文艺》编辑部坐了坐，知道这一期已交付印刷厂印刷，便对张云山、钱明博交代，二位可以休息几天，忙忙自己的私事，他知道，这二位正筹划着出一本《三峡诗文注释》。走出《夷陵文艺》编辑部，来到《琴台》编辑部，在门外就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推开两扇门，扫了一眼，五个编辑都在，发生争执的是金慕琳与宋秀菊。宋秀菊见主编进来了，大声说道：“周主编，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这个理！”周君实问：“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大声吵嚷，也不怕外面的人听见？”金慕琳这时也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的一篇稿件，说：“主编放心，我们不是吵架，是在讨论稿件。事情是这样的……”经过老金的解释，周君实这才弄清事情的原委。在众多的投稿中，金慕琳看中了一篇，觉得它文笔好，也有积极意义，就准备采用。宋秀菊不是有政治审核的权限吗？她看了觉得不行，不同意采用。那稿件写的是这么一回事：在一个偏远的山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儿艰难度日。她丈夫长年在外打工，也很少捎钱回家。同村的一个单身汉，见这女人忙里忙外，辛苦异常，就隔三差五地来她家帮忙，只要是下苦力的活，差不多都是他干的。一来二往，日久生情，那女人与那单身汉就发生了关系。后来，丈夫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带着伤残之身回家，虽然知道女人与单身汉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后，丈夫病故。单身汉倒插门，正式地进了女人家。把女人的两个孩子都培养成人。
金慕琳对周君实说：“你说，这是负能量吗？”宋秀菊眼睛瞪得圆溜溜：“主编，你看看标题，《偷情偷成正果》，偷情也成了正能量？”周君实觉得文章的内容并无大过，但标题确实有些不妥。不过，此时让他断然下结论，似乎也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他从老金手中接过稿件，对其它几位编辑说：“大家都看过吧？……你们几位有什么看法？”
李伟放下手中的笔，说：“别的我不说，单就偷情这两个字，我就反感。”周莹桂犹豫了一下，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单看这个标题，我觉得很有新意，把一个贬义的词，用一个偷字转换出一个褒义的词。能拟出这样标题，作者确实是有水平的。……宋姐，我还没说完哩！”她见宋秀菊急于驳斥，便对宋作了个手势，“正因为这个标题的艺术性强，它的负作用则更大，因为它把违背社会道德的负面行为推出了一个正面的结果。”
宋秀菊见两个小青年支持她，顿时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神色。这时，方家媛不急不忙地开口了：“小李和小周对标题的看法，我完全同意。对文章的内容，我觉得还要对具体的人和事作具体的分析。就单身汉来说，他的动机是什么？文章没写清楚。但从实际情况看，他没有始乱终弃，而是坚守到底，和那个女子一起照料病残的丈夫，直到把丈夫送上山。最后还把女人的两个孩子培养成人。因此，我们不能说他动机不纯。其实，在农村，这样的事我也见过一些，只要是不损害集体或个人的利益的，一般是不作过多干涉的。当然，也不是可以提倡的。我的结论有两点：一，对文章中的单身汉和那女人的行为，勿须过多的责备，也勿须颂扬。二，为了避免读者的误读，我建议不在《琴台》发表这篇稿件。如果有哪位有兴趣，把它作为小说写出来，或许有好的效果。”周莹桂接上话，说：“嗯，我记得贾平凹的作品里，有类似的情节。”
见大家都表了态，周君实心中也有了底，他望了望老金，说：“你说哩？”金慕琳坦然地说：“其实，对于这个标题，我也觉得有很大的不妥。小方建议不发文，我也没意见，好文章多的是，不差这一篇。但对于文章的笔力和内容，我持保留意见！说白了，你们反感的，无非是偷情二字。为什么非要说是偷情呢？”他停顿了一下，“赵四小姐，你们都知道吧！她16岁时跟了张学良，跟了一年叫奸情，跟了三年叫偷情，跟了六十年啦，叫什么？叫千古爱情哩！”
金慕琳这几句话一落地，把整个屋子的人都镇住了，室内一片沉寂。想想那几句话，还真是个理。周君实脑子转的快，他发觉老金的话虽不错，但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他笑着对老金说：“你觉得那个单身汉和那个女人之间是爱情么？”老金不假思索地回答：“既有生存的需要，也有爱情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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