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昨夜的排骨汤当早餐,蛋白质摄入量应该够了。
“软骨怎么扔了?嚼着多香!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唔,今天不吃了。”
“眼圈怎么黑了?太阳穴也乌黢黢的。昨天就这样了吧?哪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没有。妈妈,别问了。我上学了。”毛句恍恍惚惚站起来。
“痛吧?摔的?被人打的?别吃了,上什么学?马上去医院!”我飞快地换衣服。时间还早,等下再向老师请假。
挂普外科,医生一问一看,转急诊科。颅脑CT提示:脑震荡,左颊、颈背部软组织损伤。需观察,次日复查。
联系班主任,电话没接,QQ消息没回。早上,老师都忙。其实关她什么事呢?她是个好老师,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打人:家教问题。
转而私聊家长,没回应。在群里问家长电话,无果。气得要命,直接在群里发消息:“昨天穆仁打了毛句,请家长马上到北区医院急诊科。”
“你说去就去呀?有证据吗?”
“孩子之间打闹一下,有必要这样吗?”
“都跟你一样闲得发慌差不多……”
穆家没人吱声,别的人嚷嚷开了。这很正常:我们新搬来的,图他新校区就在家门口。成绩不拔尖,分在普通班。除了毛句,其他学生都是某小学整班升上来的。开始吧,觉得初中有啥好学的?老师都差不多,只要肯学,没有学不好的。没意识到火箭班和普通班的区别不仅仅是学习成绩,还有班风。普通班升高中的几率不到百分之十五。
一个班就是一个小社会。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学生肯定得在其他地方费心思,越背道而驰越野蛮残忍。我们还没融入其中,就开始跟人“叫板”,当然惹得群起而攻。
换言之,我跟任何人都没有情分。别人都那样说了,我何必客气?只要开了头,就不怕公愤。公粪都是最臭的!
“是闲得发慌,家里靠打杀人肉吃饭的!”
“说话太难听了,满嘴喷粪!”
“是你家娃没挨打吧?都回去问问自家娃,特别是男生,有多少人曾被穆仁同学使劲儿往背心一拍,半天缓不过气来的。”
没人应声了。医院人多,我也没功夫搭理帮亲不帮理的贱人们。等我忙完,发现穆妈回消息了:“不晓得哪来的疯狗,到处乱咬。你喜欢医院就一辈子待那儿吧!”
还有帮腔的:“小题大做。”
“穆妈,会不会敲你家万儿八千哦?”
老师也有了回应,调出监控,还把视频发给我了。
视频很清晰:先在楼梯间,穆仁趾高气扬地呼了几下毛句的脑袋。毛句用手臂挡住脑袋飞快地上楼。穆仁在后面追,追上又打,一直打进教室。教室里人多,司空见惯般各行其是。毛句坐进座位,穆仁又到座位上打。站着的打坐着的,当然更得劲。毛句还是用手臂遮挡。穆仁哈哈大笑,很开心。
老师的意思是从视频上看也许打得并不重,让我别紧张;毛句至始至终没还手,把同学矛盾扼制在最小范围,应该表扬。
去他十八辈祖宗的同学!我的心在滴血,恨不能徒手撕碎那渣孙子;也恨毛句软弱可欺。他早产,身体单薄,气质较弱。从幼儿园以来,小磕小碰不断,忽略一点、提醒一点、这头警告那头道歉,日子勉强过来了。但这一次过分了,照这趋势,迟早得被人打死。
但我得冷静,先艾特穆仁他们家:“现在,我已经拿到了穆仁对同学大打出手的视频。我们不要赔偿,不接受道歉!毛句死了你偿命,残了你也得残。知道法律管不了你,咱就不择手段豁出去。从此刻起,穆仁再敢出手打同学(自卫除外),这个视频肯定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如影随形。如果痛改前非了,我也衷心祝福你前程似锦。”
来而无往非礼也,最恶毒的消息当然也得回:“欣赏别人挨打的,说不定哪天就打上你家人面门了。大环境的疯子不会保证你一定是幸运儿,今天幸灾乐祸,明天根苗都不剩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群疯猪,我跟他们废话什么?扇阴风点鬼火的人,下个咒儿恶心他们一下也好。看客太多了会生崽崽羔子,都成了看客怕是风景不够看或者可看的太多了。
第二天,我们还在医院,老师就打电话,语气亲近:“同学们很关心小句,想看看他。给他做了爱心卡片,凑钱买了点零食……”
“可现在家里没人。”我谁也不想见。
“我知道。我们到的时候,你们差不多回来了。”
推不掉了,我振作精神:“那太谢谢孩子们了。”
老师带来了七八个娃,说是学生代表。卡片温馨,零食精美。其实我挺敬重老师,在我看来,这是两个家庭的事,不希望她掺和进来,虽然不可能;而且视频似乎掐死了学校、老师和穆仁的咽喉。虽然我并不想掐死谁,我想让大家都美好地活下去。
可他们觉得被我算计了。
他们的顾忌基本杞人忧天。我没法告诉他们我忌讳的根本不是穆仁,而是校园暴力。没有重磅阻碍和教训相反有法律保护的怙恶不悛极有可能长成参天妖树,无风景和光合作用,只会垄断阳光、空气和水。而且,这想法真小题大做。那就简单粗暴点:我儿子不能白白挨打,我就是护犊子!
可能真的问题不大,一段时间咀嚼疼痛而已,伤哪都会慢慢痊愈。几天后,毛句可以上学了。我冷峻地告诉他:“事实绝对没有爱心卡片那么美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放心上。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读书,考上理想的高中,区别于他们,让他们望尘莫及。”
毛句忧心忡忡:“我能考上高中吗?上了高中就好了吗?”
“能的。只要你上了线,一定会帮你选一个好学校。那里的娃都忙着学习,没有功夫欺负人!你非要受欺负的话,就等着同学用优异的成绩碾压你吧。”
毛句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走了。晚饭时,他很沮丧:“妈妈,现在班上没人理我了。那天来看我的同学是为了加操行分才来的。有人说我碰瓷……”
我故作轻松地大笑:“妈妈料事如神哈?你愿意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现在该明白自己的目标了?”
“嗯,不理他们,好好学习。”
“加油!你的老师们都带过火箭班哦,不要错过。同时保护好自己,活下去!”
毛句就这样孤独地度过他的初中生活。其间依然有人欺负他,不外为穆仁报仇。一次手腕擦破皮了,一次被人伸出脚拌了一跤,至于口角怪声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老师的态度也很奇怪,毛句很敏感,会痛苦地跟我说。
我心里也很痛,只能告诉他:这个世界只会对强者温柔。不用在乎老师的态度,只要她讲课、改作业、答疑就行。
三年,终于挣扎到尽头。毛句超联招线几十分,走了一所挺好的高中。真心感谢老师们!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拍照发给老师并真诚地道谢。她没有回复。可怜毛句眼巴巴地盼着老师的祝福。
我们再也不会联系。她做到了她应该做的。我必须做我应该做的。我们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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