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问篇第十四」35
【原文】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译文】
孔子说:“没人能了解我啊!”子贡说:“为何说没人能了解您呢?”孔子说:“不怨天,不怨人,下学于人事而能上达于天道。能印证我(内心真实境界)的,也只有上天吧?”
【注释】
“我知”,即“知我”的倒装。
“子贡”,“孔门十哲”言语科弟子,小孔子31岁。曾任鲁、卫之相,办事通达,善经商之道。
“何为”,为何,何故。
“尤”,与“怨”同义。
“下”,即天下,指人事。“人事”即人世间的事。
“上”,即天上,指天道。通常是解作“天命”,今不从。
“达”,通达,通晓。
【评析】
孔子一生行道不辍,但历经磨难而道亦不得行。常人得此境遇,很难不生怨念,但孔子却能“不怨天,不尤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孔子但求尽己尽责。故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而且孔子亦深知:欲行大道,既要尽人事,又要待时运。就如农夫,岂会因刚刚播种而不见出苗,便即怨天尤人?农事尚需春种秋收,焉知大道不是千年前种,千年后收?是故孔子“不怨天,不尤人”。
《红楼梦》中有一副对联,叫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表达的就是本章所谓“下学而上达”之意。《大学》所谓的“格物致知”亦是如此:“格物”即“下学”,“致知”即“上达”。所谓“下学”,即学于人事。如“世事”和“人情”等,就皆属“下学”的范畴;所谓“上达”,即通晓上天之道,亦即“君子上达”(参见《善读「论语」14.23》)之谓。
天不曾书其道与人,故人只能学于人事。但天道又蕴于人事,故善学者,可学于人事而达于天道,是为“上达”。若学于人事却不能通晓天道,而只是愈精于人事,那就是所谓的“下达”。
有些人虽口无怨言,但心有怨念。而孔子的“不怨天,不尤人”,不只是不见行迹,亦且不见心迹。因为孔子心中根本就毫无怨念。加之又能“下学而上达”,此等道与天同、德与地合的境界,当然不是人所能知的,也只有天能知之。故曰:“知我者其天乎?”
夫子修为境界之高,世所罕有。只因高处不胜寂寥,故感而慨之。此非有炫耀之意,而实有“耻独为君子”之憾。圣人盼天下共赴仁道的拳拳之心,由此可见。
孔子曰:“礼以行义”。儒家的大道是“天下为公”,而能行此“天下为公”之义的“礼”,其制度框架,直到数百年前才以“民主”的形式在西方出现,也才使得儒家大道所崇尚的“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社会监督”、“社会保障”、“权力禅让”等诸多仁道政治理想,能够得到制度性的保障。故西方文明的制度架构加上华夏文明的仁义之道,即能构成行儒家大道的“礼”。这样一个合于大道之义的“礼”,其所需的“道”与“器”的所有构件均已具备,目前所欠缺的只是将这些构件加以组织融合的契机。
孔子去今已经2500年。若按春种秋收之例,以千年为一季,那么未来五百年内,岂非正是大道得行的“秋收”之时?人类当前已危机重重,若错过了此次“秋收”,人类能否有幸等到下次“秋收”,将成绝大未知。故志于道者,宜倍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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