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平王曰:“已闻道矣。请问天道?天之道何如?”
文子曰:“难言于天。”
平王曰:“何故难言?”
文子曰:“臣窃闻《传》曰:不可言。言而非道也,非君子之所闻也。”
平王曰:“君子所闻道何如?”
文子曰:“能损而下,其君子者,即有此道。”
平王曰:“请问天道?”
文子曰:“天之道,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万物侍之而生,侍之而成。此天之道。”
平王曰:“此天道也。胡象于天道?”
文子曰:“天之道,高以下为本,大以小为本。持大者,损有损之;持高者,下有下之。”
平王曰:“何谓损有损之,下有下之?”
文子曰:“卑、退、敛、损,所以法天也。损有损之,下有下之者,法天道。”
平王曰:“人法天道奈何?
文子曰:“不可言。此言甚浅,用之甚隧,行之甚易。”
平王曰:“吾为天子,位于公侯之上也,吾焉能处上而下乎?”
文子曰:“不然。”
王曰:“何也?”
文子对曰:“我自有位,何下之有?圣人法于天道,民者以自下,则敬爱、损退、辞让、守柔,服之以令远者来,令近者悦,此功者天道之所成,听圣人守道则帝王之功成矣。故帝者,天下之适也,王者,天下之往也,天下不适不往,不可谓帝王矣。故帝王者,不得人不成,得人失道而能守者,唯未尝之有也。
平王曰:“何谓失道?”
文子曰:“夫失道者,徒暴寡,广奢骄佚,谩裾陵降,见余、自显、自明,执雄坚强,作难结怨,为兵始,为乱首,小人行之,身受大殃,大人行之,国家灭亡。浅及其身,深及子孙。此之谓无道。”
平王曰:“请问无道之过?”
文子曰:“无道之君,诸侯背叛,众人力正,强乘弱,大陵小,以攻击为业,灾害生,祸乱作,其亡无日,何期无祸也?夫罪莫大于无道,怨莫深于无德。害莫大于毋道以立天下者,故曰有道而立之者则治矣,毋道而立之者则乱矣。故治乱之本,在于道。以道立天下者,天下之德也;以毋道立者,天下贼也,以任一人曰君。”
(译文)
楚平王说:“‘道’我明白了,请教‘天道’,‘天’的道是怎样的?”
文子说:“'天'很难断言。”
楚平王说:“为什么难断言?”
文子说:“我学的《传》上说:‘不可断言。断言就会不是‘道’了,这不是君子要学的。’”
楚平王说:“那君子怎么学的‘道’?”
文子说:“通过减小和降低,这样的君子,就得到‘道’了。”
楚平王说:“那么‘天道’呢?”
文子说:“‘天’的道,生下万物而不拥有,塑造万物而不主宰,万物靠它生出,靠它成事。这是‘天’的道。”
楚平王说:“这是‘天道’,那怎么取法于‘天道’?”
文子说:“‘天’的道,高的以低的作为根本,大的以小的作为根本。把持大的,减小又减小;把持高的,降低又降低。”
楚平王说:“什么叫做‘减小又减小,降低又降低’?”
文子说:“卑微、谦退、敛迹、减损,是取法于‘天’的。‘减小又减小,降低又降低’,是取法于‘天道’的。”
楚平王说:“人取法于‘天道’怎么做?”
文子说:“不可以断言。是说‘道’很浅显,用起来很深远,做起来很简单。”
楚平王说:“我作为天子,地位在公侯的上面的,我怎么能处在上面降低身份呢?”
文子说:“不对。”
楚平王说:“那怎么做?”
文子说:“君王有自己的地位,怎么能降低身份呢?圣人取法于‘天道’,民众自然会处下,自然懂得敬爱、损退、辞让、守柔,按照‘天道’做使远方的民众归顺,使亲近的民众悦服,这功业是‘天道’促成的,让圣人坚守‘道’那么帝王的功业就成就了。所以‘帝’是天下归顺的,‘王’是天下归往的,天下不归顺,不归往,这不可以称为‘帝王’。所以‘帝王’的人,不得人心不能成为,得到人心失去‘道’,又能守住王位的,没有这样的。
楚平王说:“什么叫失去‘道’?”
文子说:“失去‘道’的人,只会欺负势弱,奢侈骄纵,轻慢左右,欺侮低下,显露充余、自我显露,自我夸耀,凭借自身的强大,制造灾难,结下仇怨,挑起战争,制造祸端,‘小人’这么做,自身遭受大祸,‘大人’这么做,国家家族灭亡。轻的只在自身,重的祸及子孙。这就叫做‘无道’。
楚平王说:“请问‘无道’错在哪里?”
文子说:“‘无道’的君王,诸侯背叛他,国人征讨他,凭借强大覆灭弱小,凭借大欺侮小,把进攻别人作为功业,祸害产生,祸乱形成,他逃亡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期望没有灾祸呢?没有比‘无道’造成的罪过更大,没有比没有没有‘德’造成的仇怨更深。没有比违反‘道’却立在天下造成祸害更大了。所以说:‘有‘道’的人立在天下,天下就会得到安定,违反‘道’的人立在天下,天下就会混乱了。’因此天下安定还是混乱的根本在于是否有‘道’。按照‘道’立在天下的,是天下的恩德;违反‘道’立于天下的,是天下的祸害,有这样职责的人叫做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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