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

勾栏，或者说妓院。

离着黑瞎子家不远的一条暗巷子里有个特殊的地方，就是所谓的红灯区。

黑瞎子不是真的瞎子，只是早年参加地方保安团，和土匪干架的时候被流弹削去了眼角的一块，所幸没有失明，只是脸突然缺了一块，看着怪吓人的。后来地方保安团被改编，一无所长的黑瞎子领了几十块大洋回了家，美名其曰退役了。

黑瞎子知道巷子里是什么去处，以前在保安团的时候，没少去那种地方。充斥着胭脂水粉味，满脑袋都是雪白的东西。黑瞎子舔了舔舌头，看着一拨人涌进去，用眼角的疤痕狠狠地啐了一口：“败类！”

然后掐灭已经烧到手的烟头，又在地上搜寻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还能抽的，就站起身，黑色布头的鞋踩灭了火星，力气之大，在泥土的地上旋出了一个小坑。黑瞎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起来，眼角的疤痕一抖一抖，像个禽兽。

浑身一颤，他不屑地走到巷子前的转角，也不管现在是白天，解开裤腰带，一泡黄色的液体酣畅淋漓地浇湿了红色砖墙，路过的几个人皱着眉头，捂着鼻子看着黑瞎子，眼神里是不满和蔑视。

黑瞎子一扯嘴角：“没用的东西！”

一抖落，扎好裤带，哼着下流的小曲，不舍地朝着巷子的深处观望了一眼，使劲嗅着空气中微薄的水粉味和自己的尿臊气，眼角里满是精光，回家了。

推开门，三岁的女儿正在地上玩耍，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懵得站住了，就这么看着黑瞎子不知所措。

黑瞎子胸中生出无名的火气，把门一摔，上前一个巴掌就把女儿打倒在地上，偌大的哭声响彻小院子。看着女儿脸颊上红彤彤的手印，黑瞎子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爱上了这种感觉。

媳妇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女儿的哭声，顾不得正在翻炒的菜，立刻就跑了出来，看见黑瞎子莫名其妙地笑，而女儿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哭。

“你做啥？”媳妇怒了，一把推开黑瞎子，一抄手抱起女儿，搂在怀里哄了起来。

黑瞎子没防备，被这一推摔了个狗啃泥。当下怒火中烧，翻起身就又是一巴掌，甩在媳妇的脸上。媳妇懵了，当下狠狠踹了他的裤裆一下，含着泪，叫骂着问候黑瞎子祖宗的话，抱着女儿就回房了。

黑瞎子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蜷缩着趴在了地上。

“真他娘的狠！”

不知道为什么，黑瞎子突然想起当初在保安团的日子，跟着长官抽大烟、玩女人，出入所谓的高级场所，也可以收收商人们的贿赂，祸害良家小媳妇大姑娘。自打退了下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媳妇还是看在自己手上有那么些大洋，家里给张罗的。

巷子。

黑瞎子仿佛嗅到了巷子里萎靡的气息，翻了个身躺着，下雨了，他的眼睛里满是饥渴的目光。看着媳妇的房间里已经亮起的油灯，他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媳妇房里哭声小了。媳妇推开门走了出来，隔着门缝，黑瞎子看到女儿已经睡着。

媳妇也不看他，径直走进厨房继续忙活。

黑瞎子一个翻身，虽然那地方还在痛着，但他的身手却矫健地很。一把推开媳妇的房门，抱起熟睡的女儿就跑了出去，媳妇在后面追了几条街。

声音渐小，黑瞎子甩开了媳妇。怀里的女儿因为晃得太厉害早已经醒了，怯生生看着自己的爹。

看着女儿无邪纯洁的眼睛，黑瞎子眼角的疤痕抖了抖，突然放出一阵精光，刺得女儿脸颊生疼。

他的舌头勾了勾嘴角，笑得很下流。

过了几天，黑瞎子回了家，女儿不见了，一夜之后，媳妇疯了。黑瞎子狞笑着把媳妇扔出了门，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媳妇的死活？那已经和他无关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开始频繁进出那条他曾经去过多次的巷子，每次都精神饱满的进去，直到天黑的厉害，才颤颤巍巍地出来，扶着墙，眼角的疤痕里都是水粉的味道。

一段时间后，黑瞎子就再没出现过了。

有人说，他得了梅毒。

有人说，他当初从保安团被赶走就是因为得了梅毒。

有人不同意，说，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有人说，他媳妇之前是巷子里的人。

再没有人说话了。

之后呢？

人们只知道，除了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黑瞎子再没有被人们见过。

他的家？谁去管他，这和人们何干呢？不过是一个黑瞎子罢了。

人们嗤之以鼻，笑的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