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旧码头,摇摇欲坠的破木头向海湾伸出了手。海浪带着沙,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时候还夹着不知名的小鱼,那些小鱼被海浪遗落在海滩的浅洼里。明明是很小的鱼,却能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那光芒和海水的波光粼粼相呼应。可是,为什么那么小的鱼还在想念海洋,就好像,隔了那么久,我还想念你一样。
你走后,我常常一个人去海边,
正午的时候,海边没什么人,只有咸咸的空气和湛蓝的海天一片。总是在这个时间,我会光着脚走在沙滩上,那被太阳炙烤的热热的沙粒,烫着我的脚丫,我那么天真的以为这样的疼痛可以抑制我对你的思恋。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一到这里,我就会想起,那时你站在海边,说要许我一个天下,斩钉截铁,意气风发。我总是一边想一边落泪,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只是不知道等你回来时,会不会揉揉我的头发,笑我晒黑的脸和哭红的眼。
听养大我的婆婆说,我估计生来就是哑巴。她说她第一次见到我时,我裹在花布兜里,被搁置在旧码头的木板上,那是个四月末的清晨,行人来去匆匆,却没人看到我。被婆婆抱起时,我还是会哇哇大哭的,只是遗憾的是,成长至今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婆婆总是满心期望的教我说话,却又满是失望的离去,望着她佝偻的背影,我也会落泪。
我也尝试过咿咿呀呀的比划,看的人总是一脸迷茫,又或者尴尬的笑笑,朝我摆摆手,然后离去。现在想来,不会逼我讲话的也只有你了吧,你总是会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揉揉我的头发。我虽说不出话,也懂你眼底的温柔。
这是你走后的三年第八十四天。我还记得你离开的那个清晨,明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却在这三年多的时光里在我的大脑里重复上演。
那时候你一脸笑意,朝着海平面,朝着初升的太阳,你说要拼个天下,换我一生荣华。而我站在你的身后,就站在你的影子里,从海平面升起的太阳把影子拉的悠长。我隔你很远,所以没有抓住说要离开的你。
你回头冲我笑的时候,其实我没没有看清你到底笑没有,因为逆着光,我看到光芒四射的你,我直觉你笑了,所以我也冲你笑,但我知道那时候我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不然你也不会立马转身跳上了要远航的船,那般决绝。
渐渐没有人再提起你,你突然的到来,又突然的离去,那段日子就好像没存在过一样,这里的人还是过着他们日复一日的生活。可是在我的时间空间里谁也抽离不了那段记忆,只是不会说话的我,不能向别人提醒你的存在,我只能在这三年里一遍遍的翻看我的回忆。
可是我害怕时光会掠夺,夺走我关于你的回忆。我多想找个人分享,也顺便帮我保存这份记忆,让我不至于在一个人的时光里怀疑你是否真的出现过,还是只不过是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有时候也会想婆婆,婆婆离开两年了。她走的那个清晨,我去找人帮忙,我咿咿呀呀的比划,他们都茫然的看着我,那时候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恨自己说不出话。
等到我再回到破旧木屋时,婆婆已没了气息。她瞪大着眼睛望着屋顶,那里还有星星点点的阳光照射下来;她手里紧抓着你送我的木梳。我想她在离开的前一刻肯定想的是你,她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这样四月才有个依靠。
对了,忘了说,你走后,婆婆才告诉我,我之所以叫“四月”就是因为她见到我的那天就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我记得你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时,你说“真好听”,那也是我第一次觉得用月份做名字是件美好的事。可是难道就是因为我名字的缘故,你才选择在四月离开?婆婆也是在四月离开的,是不是我真是他们口中的灾星?我害怕这样的我,等不到你回来。
你走后,村东头又修了新的码头。我去过一次,比你离开时的那个码头大多了。那里有恋人在说最后的情话,有父母为游子添了衣裳、挥手落泪告别,有归来的人兴奋地下了船,寻找等到自己的人……可是后来我就没再去了,因为那里没有你。我还是整日整日泡在送你离开的码头,先前还有些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我还是固执的觉得,你的船记得归来的路。
我也梦到过你回来后的场景。你长高了,变强壮了,可是你还轻轻柔柔地“四月、四月”这样的叫我,跟我记忆中一般模样。你还宠溺的揉揉我的头发,就和你离开前一样。等到那时,我会抱紧你,我想说我不要天下,我只要这一湾海、这一木屋、这一破船,还有你。可是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我说不了的那些话,你都能明白。
我还记得你在沙滩写给我看的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时候我不懂,可是现在的我觉得我就是在阑珊处等你,我多希望这个四月你就会归来,我不要荣华富贵的美满,我只要你划船我发呆的惬意。
我在等你,在无人的海滩上,在咸咸的海风中,在四月的阑珊里,我在等你,在不能回首的时光里,我在等你,若你不来,我便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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