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钥匙链
渝濛
第十二章 铁山病了
这天晌午社员们收工了,秀英跟随着一帮社员回来。刚进庄,人们就看见一个人站在秀英的小院前。
“你们看,那个男的是谁?”
“像是知识青年。”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真是哎。”
“是不是来找秀英的?”铁刚嫂子说。
“秀英,是不是你对象来了?”
“怨不秀英不搞对象啊,人家早就有了。”人们有说有笑,只有铁山没跟着笑。
“别瞎说,”秀英分辩说:“谁有了?”
“那个男的是谁?”春生嫂子说。
“你倒是说呀。”
“咋就言定是找我的。”秀英说。
“站在你院门口,不找你找谁?”
待人们走近点,只见那个年轻人迎着人们走来,招招手喊着:“姜秀英!姜秀英!”人们看着这个年轻人微笑着直冲秀英走来。
秀英听这声音,眯起眼睛,看着他:“啊,是你呀。”
“是谁呀?”人们都注视着。
秀英说:“是我们同学,常宝柱。”铁山一听,扭头就走了。
“是对象也不说是对象,都说是同学。”春生嫂子一开口,人们都笑了。“别给人家捣乱了,让人家进屋说说体己话吧。”
“你们就瞎说八道吧,等着找你们算账。”
“哈哈哈哈……。”人们笑着散了。
秀英带常宝柱进屋,“快坐炕上,真想不到你会来。”
常宝柱边环顾着房间边回答:“来看看你,我要回宁昌了。”
“是回去上班吗?”
“是。”
“那太好了,祝贺你。”
“谢谢。”
“啥时候走。”
“后天就走。”
“不会是回去当记者吧。”
“你真会开玩笑,能回去下井刨煤就不错了。哪还敢有别的念想。”
“不管干什么,能回去就中。你还饿着呢吧,我这就做饭,咱们一块吃。”
“你别忙活了,你看这是啥?”说着,常宝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饭盒和一个纸袋,打开纸袋让秀英看。“拿大腕来,今天我请客,犒劳犒劳我们数学科代表。”
“肉包子啊,嗯……真香。”秀英转身到堂屋拿来两个大腕,常宝柱把纸袋和饭盒里的包子都折出来,两个大腕都盛不下。
“这是在歇马台买的,吃吧。”
“我放碗菜汤吧。”
“不用了,有开水就中了。”
两个人摆上小炕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常宝柱说:“姜秀英别着急,你看这趋势,知青早晚都得回去,中央有文件。你看刘建国、段志强他们下乡三年多就招工回去了;张兰芝、孟翠玲她们让香炉岛招走了,她们到黄平满打满算才四年。你看,这都六年了,才轮到我。”
“不愧叫你记者呀,啥消息都知道。”
“这是正道走的,还有不少后门走的。我知道你走不话,林小宁,他爸是罗家屯矿劳资科长;果怀新,他爸是区革委的;还有陈玉兰,她爸是宁昌二院军管委主任。你看他们都是头等人、二等人,咱们是啥?末等人。我爸下了一辈子井,都五十八了,还不退休,就等着给我换工呢。你爸也是快六十二了吧,快了,该轮到你了。”
“你咋知道我爸的岁数?”秀英好奇地问。
“你忘了?你下乡的申请表是我填的。”
“你记性可真好。”两个人边吃包子边聊,聊到了下乡学生的境况,他们都有些沉闷。据常宝柱说,黄平县的知青有上千人,受苦受累不说,明显受欺负的约占三成;被逼反抗反被诬陷而判刑了的有四人;被欺负转到别的县的有十九人;被逼与当地人结婚的女知青有三十多人;被骗与当地女人结婚的男知青有七人;女知青被强奸、轮奸的有十五人;被胁迫与村干部发生性关系的女知青有二十多人;因干各类危险活而受伤的有五十多人;因干活或发病而死亡的有三人……。
常宝柱走了,是在社员们休息的时候走的。他晚上要去闫家铺跟老同学道别。他给秀英带来了新的希望。
这时已经快到寒露节气了,北风越来越紧了。饮马河套的高粱该收了。吃完午饭,金良队长让金海带着十几个男社员去收高粱。铁山也去了。天很晴朗,太阳也很足。这十几个男人说笑着来到饮马河套,只见高粱棵棵泡在河水中。金海把裤子挽过了膝盖,脱了鞋,光脚下水试探着往里走。还没到高粱地,河水已经没到了膝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裤子湿了,“不中,不中。得脱裤子。”金海说着,一歪一斜的退了回来。
岸上已经有人脱裤子了,一脱就脱个光屁股,只穿个小褂就往河里走。不是他连着脱了裤衩,而是这里的人都不穿裤衩。十几个男人陆续脱裤子,光着屁股走进河中。铁山也脱了裤子,但他穿着裤衩。这源于他几年的中学住校生活,虽然现在他回乡几年了,但是裤子里面穿裤衩,睡觉穿裤衩这个习惯仍然保持着。
河里的人看铁山穿着裤衩下水了,春光说话了:“你们看,咱们都他妈光屁股了,咋就铁山你一个人穿裤衩呢,你比我们高级咋的?”说着,就冲铁山走过来。
“咱们给他扒喽咋样?”宝生说。
“扒喽。”
“中中的。”人们附和着。
铁山一看势头不妙,就想转身往岸上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前后左右都有人。几个人笑着冲他围过来,这时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铁山的腰,几个人拽胳膊的,抱腿的,扒裤衩的,闹成一团。金海站在远处看着哈哈直笑。铁山喊:“饶我吧!饶我吧!我自个脱,我自个脱!”
铁山明白,这几个人开玩笑闹得邪乎不是一年两年了。去年不是闹乱点鸳鸯谱,把一个小伙子和一个闺女扒光了衣服,精赤条条地绑在一起,闹得大队书记都说话了。倒是印证了那句话,“捆绑不是夫妻”。到了那俩男的女的也没搞对象。这阵儿,自个儿落他们手了,求饶也不中啊。
“你说晚了。”春光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铁山的裤衩扒下来了。
“呵,跟别人的也差不哪去。哈哈哈。”宝生说。
“我的妈亲切也那个味。哈哈哈。”善林说。
“要不说呢。”
“拨拉拨拉,看是死的活的。”春光狡黠地笑着说。
“别闹咧!”金海大声说:“咋闹个没完没了呢,还得干活呢!”
“呵呵呵呵……。”
这么一闹,几个人上身的小褂也湿了。这时候阳光正足,也没风。有人就跟金海说:“金海,咱们先洗个澡再干活吧,你看,小褂都湿了。”这里的人们,年八月也洗不上个正经澡,男人还好说点,夏天到河里骨碌骨碌;女人就不好办了,有个老太太自嘲地说,“我还是‘嘎啦’一声洗的呢。”
金海想了想,说:“中。咱们快点洗,洗完了快点干,要不干不完咋收工哎。”
十几个男人都脱了个光滑蛋,游到河水清的地方,也顾不上河水凉,稀里哗啦地洗开了。
从饮马河收工回来,铁山就病了,开始是发烧,浑身疼。打了针吃了药,烧是退了,就是腿疼不好。到歇马台卫生院去看,买了药回来吃,国才给他扎针灸,好像都没什么效果。地是下不了了,只好在家养着。这回铁山可真是病了,养了十多天,还没见好。金海、春光他们都来看过他,还拿来鸡蛋、大枣、酸梨啥的。
这天收工回来,铁英见瑞峰婶子走在前面,就紧走几步赶上她,把这几天二哥的情况跟瑞峰婶子说了。瑞峰婶子说:“铁山的病不大,别太懊糟了。这病就怕耽误,耽误时间长了就不好治了。先给他喝姜汤,天天喝得出身汗,千万别着凉。笛声寨有个老中医,让他看看,吃吃汤药试试吧。就是他那儿收现金,合作医疗不中。”
秀英听了瑞峰婶子的话,心里稍稍平静了点。快到新屋时,秀英喊住了铁英,从屋里拿出两块姜,交给了铁英:“拿去熬姜汤吧。”
“我拿走你吃啥?”铁英问。
“我还有。”
“我知道你没了。”
“我吃不吃没关系。”秀英看铁英拿着姜走了,深深地出了口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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