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江湖第10季小说组10号丨逃无可逃

废柴江湖第10季小说组10号丨逃无可逃

乌云集结在安城的上空蠢蠢欲动 。金沙河的水位迅猛上涨。河水黄浊，带着上游不好的消息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在急速打转的漩涡里，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水草杂物和死去的猪羊时而上浮，时而下沉。一只竹排随波逐浪地起起落落。一只狗站在竹排上踉踉跄跄地颠簸，狗看到河堤上有人，一阵狂吠。

安素坐在河堤上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她看着河里流淌着的满目疮痍，是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很想哭。狗的狂吠让她惊魂梦醒。她站起身来，在河堤上追着狗和竹排奔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替狗干着急。

狗在一阵狂吠后纵身跳下河，惊得安素膛目结舌地立等在原地看着它奋力向河堤游来。一个浪头向狗打来，狗不见了。安素说了一声"完了"。狗又浮出河面，调头随波逐流地向竹排追去。安素的心跳到了喉咙眼，停搁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等狗追上竹排，爬上去，才回落到胸膛。狗在竹排上稍作休息，又一阵狂吠，安素拼命地朝它叫喊:

"别跳，别跳，别跳……"

她相信总有一处风平浪静等着它。但狗还是跳了一一在竹排被浪尖高高耸起时，纵身跳进河里。这一次，狗跳得比上次远，离河堤的距离更近了。它在安素的祈祷里奋力地向河堤游来。又一个浪头把它淹没，狗又一次调转头，随波逐流地向竹排追去，爬上竹排，稍作休息后，一阵狂吠，再次在竹排被耸上浪尖时纵身跳下了河……

尝试三次后，狗筋疲力尽地匍匐在竹排上不再动弹。安素以为它死了。但它没有。它在竹排再一次耸上浪尖时，抬起头，朝河堤上的安素发出饿狼般的呜咽。这一声逃无可逃的绝望让安素泪流满面，她目送狗和竹排颠簸起伏地随波远去，轻言一句：

"它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又一次戳中了安素的泪点，让她的眼泪奔流不止。

昨天她又去汉城了。这个月她已经去了六次。跟陈翔正式确认恋爱关系以来，一直都是陈翔回安城找她。她的主动让陈翔感到很不安:

"为什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一个快要结婚的人，想提前进入婚姻状态。"

他们真是婚期将近，两个人的妈妈正在家里为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看日子，列名单，订酒店，写请柬，添这买那。

陈翔还是有点不踏实：

“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

安素把自己送到陈翔面前，心却在别处游荡。

"秦辉，你的新同事。"

一只纤瘦的手伸到安素的眼皮底下，手指特别长，她的耳边响起手指滑过钢琴的声音，没抬头，话出口:

"弹钢琴的手。"

"但是对钢琴过敏。"

这话回得倒是有趣，安素忍不住笑了:

"借你一双医用手套。"

她抬起头，一位长相白净的小个子男士站在她面前，如一只翩然而至的水鸟，在她的心湖里轻盈地掠水而过，却叼起了一条小鱼，带起一朵浪花，一圈一圈地扩散，一直扩散到她的脸上，让她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低下了含羞的头。

二十七八的姑娘，走过四方，南征北战过情场，从来没有怯过场，偏偏低头含笑在这位小个子的男士面前，安素的心里很是不服，再抬头，又被秦辉那一双含笑的眼睛逼得低下头来暗笑。

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的芬芳;黄色的郁金香正在怒放。安素抱着她的历史，抗拒着这恋爱季节的突然到来。

"太熟悉的地方没有多看你一眼传奇。"

安素大学毕业时这么想，带着灰姑娘和转角遇到爱的故事去了她想去的地方。然后追着她的爱，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从另一座城到下一座城，直到她跟自己说”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回到安城。

安素回到安城，她丢在安城的故事又要继续发生。

安城的金沙河堤上有一座凉亭。

“凉亭歇脚暂避雨。”

这是安素的奶奶带她和陈翔去金沙河边玩，在河提上的凉亭里躲雨时说的。

安素走到凉亭边，纠正着奶奶的错误：

“奶奶您看，风雨大了，这里是避不了雨的。”

她奶奶笑着指指她的头顶说:

"不是还有人替你遮挡着。"

安素抬头看，陈翔正举着他的衣服遮在她的头上，她推开陈翔，说：

“不需要。”

她的奶奶笑着说:

"怎么不需要？他可是要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的人。"

安素的奶奶说得有依据:安素的爷爷和陈翔的爷爷是过命的战友;安素的妈妈和陈翔的妈妈是好得穿同一条裤的姐妹;安素和陈翔还没投胎转世，两家人就为他们牵了红线，订了亲事。

"就是不需要。"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我遮是我的事。"

陈翔举着他的衣服不放下。

安素的奶奶看着两个小人斗气，乐得合不上嘴。

安素说“不需要"，月老正在打盹没听到。安素回安城后，月老正好闲着没事干，又想起这桩姻缘还未了。

那个下午，也是乌云涌满天。安素感到百般无聊的烦闷，信步来到金沙河，坐在凉亭里追着金沙河的流水看，直看到风来了，雨来了，陈翔也来了。陈翔又像小时候那样脱下他的衣服，为她遮风挡雨。这次安素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跟他说"不需要"。

秦辉出现后，安素总在想她奶奶说的那句话一一凉亭歇脚暂避雨。今天一大早，秦辉站在陈翔的住宿门口时，她想，她跟陈翔的缘分大概就在她奶奶说的这句话里。

夜在乌云的威逼下拉下了沉重灰黑的幕，帮着乌云营造气氛。河堤上的路灯像是从十万年前的陈茧里飞出来的飞蛾，扇动着昏黄的翅膀，沿河一路撒下昏黄的光。

安素走进凉亭，面朝安城而坐，看着安城亮起的万家灯火，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秦辉从汉城回来找到她，站在凉亭外，抬头望着天说:

"乌云散了。"

安素回头看金沙河，金沙河的水平静了，她想狗应该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