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彬，你这考研的事怎么样啦？”
刚给外孙女擦完哈喇子的大姨妈，忙着将桌子中央的酱牛肉和炖猪蹄摆弄到闺女和姑爷面前，正琢磨着姑爷张大明当了股长这事翻来覆去宣传地差不多了，一眼瞥见外甥孙晓彬坐席后还没主动开口，便“热心”地问了一句。
“ 姨妈，初试成绩年前刚出，考了396分。”
孙晓彬站起身来给自己盛了碗鱼汤，心中一阵暗喜，这次总算是没在大姨妈面前给父母丢脸。
“怎么才300多呀！你高考不是还考了500多嘛?这孩子，怎么越读越差哟，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该工作工作，该挣钱挣钱，读书多不见得是好事，脑子会变傻的，想当年你姨夫同乡才高中毕业，还不是……”
“姨妈，考研和高考不一样，考研满分才500，我哥396，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坐在孙晓彬身边的孙晓芸本来不想吭声，听着大姨妈这番高谈阔论，实在为哥哥抱不平，忍不住反驳几句。
大姨妈白了这多嘴的丫头一眼，作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那还有复试吧？别又和去年一样被刷了啊。”
孙晓彬猛地被鱼汤呛了一口，只得边咳嗽边回答。
“咳咳，今年我已经和导师联系了，见面后和导师聊得很好，他还专门，咳咳，带我参加了他们师门聚餐。而且今年其他几个报考的学生英语都没过线，咳咳，可能还要从其他专业调剂考生来复试，所以我觉得，问题不大。”
大姨妈抬了抬眼皮，拿着筷子在眼前的木须肉里好歹翻出一片，夹到嘴里边嚼边问：
“这回往外送了多少东西啊？”
“啊？我，我没送。”
孙晓彬一时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那……”
大姨妈顿了顿筷子，故意拖了个长声。
“那你考研这事有准没准还说不定呢，这年头，不送礼？谁看得见你啊。”
孙晓彬一把扯住身边已经坐不住的孙晓芸，暗暗用眼神提醒，要是真和大姨妈吵起来，他们兄妹俩回家也不好向父母交代。
“你们这些还没工作的，就得多听听我们过来人的意见，对了，晓彬，听说这研究生就业形势可不大好啊。”
“也还可以吧，我们学校就业倒是不差。”
“哎？你上次说要考哪个学校来着？”
“××政法大学。”
孙晓彬头也没抬地随口答道。
“我没怎么听过这个学校啊，是重点大学么？唉，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非得学什么法，毕业了还要到处给人家打工。我邻居家孩子，还有你姨夫同事的侄女，人家都考师范大学，说从学校出来就能直接当老师。你这……”
大姨父赶紧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大姨妈，低声嘱咐道：
“不懂别瞎说，咱们县好多法官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审咱儿子的那个就是。”
“哎哟，这学校好啊，出来能当大法官，将来就是有出息。”
大姨妈一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连忙站起来，非要隔着半个桌子给孙晓彬夹块排骨：
“咱们县的牛胖子，呃，牛志刚，你们导师认识吗？”
“噢，他就是我导师的学生，上次聚餐时碰到了，因为是同乡，牛师兄很关照我，明天我还准备去他家拜个年。”
孙晓彬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也没在意，便多说了几句。
“哎呦我这大外甥怎么半天都没动菜啊，赶快吃个鸡腿。”
大姨妈连忙从盘子里挑了个大鸡腿塞到受宠若惊的孙晓彬碗里，轻声细语道：
“晓彬啊，你也知道，你哥把楼下那个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小姑娘给睡了，你说说，这也没多大个事，不行赔点钱就完了，检察院非说是强奸，还要定罪。到现在人还没让回家，你看，能不能跟牛胖······牛法官说说。咱们多赔点钱得了。你姨夫单位的张主任，睡了那么多女的，到现在也没见给他定个罪啊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上面有人。”
“姨妈，咱们国家法律有规定，像我哥这种把人打伤还绑起来强迫进行，咳咳，进行非自愿性行为的，肯定是要构罪的。我建议您让我哥认罪态度好一点，争取酌情轻判。”
孙晓彬回答得相当诚恳。
“你这孩子，还说上书了，姨妈就是想啊，你哥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和牛法官说说，大不了关几天再放出来，不就完事了嘛。”
“这事，这事不行。”
孙晓彬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大姨妈的脸色。
“哎哟，这孩子刚有点出息就在长辈面前装大，还真是不得了，哼，你不管算了，我家有政府里管事的。”
大姨妈怒气冲冲掐着腰，转身便对着自家姑爷来了一句：
“大明啊，这可是你媳妇的亲哥哥，今年升了官，好歹也得管管。”
张大明受惊似的往后一缩，还没来得及言语，大姨妈又咬牙切齿地指回孙晓彬的鼻子：
“你，还有你妹妹，回去跟你爸妈说，明年也不用来这拜年了，我们这群穷亲戚，伺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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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家路上，孙晓芸还在愤懑不平：
“你说说，大过年的，一顿饭吃一肚子气，爸妈倒是省事，单让咱俩过来拜年，他们就不用听姨妈废话了。”
孙晓彬一脸无奈，正打算安慰妹妹两句，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姨妈，对，我是晓彬，您说。”
听到姨妈两个字，孙晓芸立刻气愤地把头扭到一边。
“晓彬啊，姨妈今天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哪能说翻脸就翻脸。你大明哥刚刚说啦，政府不管法院的事，我这不是想着，咱们家就数你最有出息，不指望你指望谁，这样，你明天给牛法官拜年，我和你姨夫也跟着一起，送的东西不用你操心，我们都准备好了，肯定给你把面子撑好，两瓶茅台,四条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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