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如果硬要说一件得意的事情。就是那一天傍晚，我在自习室给他发了短信，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坐在了去南京的大巴上。
之所以得意，是因为后来的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那么“配合”的朋友了。
我以为那一天过去了好久，因为那时的我还会不安，还拥有冲动，还能一个人吃完整个全家桶；结果翻日记，才发现那一天，只是2016年4月9日，天气晴。
起因是我收到“途牛”的推送，杭州出发，南京两日游只收299。我上个月领的家教薪水还没怎么动过，阿寿也是一言不合就把费用转我了。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我立马订了票。
阿寿是在我大一进社团认识的，他的头发不多，带着婴儿肥，喜欢动漫，整天做着拥有元气女友的春梦。他是我在大学里见过最简单的男生，就是小说里那种阳光、豁达的大男孩。
我忘了在车上待了三个小时还是三个半小时，其实还挺享受看着高速上的绿植飞快地进入视线，又飞快地离开。好像时间也被快进了一样，可能有一棵树叶子特别多，有一棵特别矮，在它们暗自争斗互相较劲时，在我眼里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帧画面而已。
外面大同小异的植物很容易就看腻了，于是我和阿寿做了个“假设”的对话打发时间。
“假设看到流氓欺负人，会不会冲上去帮忙？”
我俩从小时候的故事扯到武侠小说，再从真实的人性延伸到价值观的摩擦。这段对话几乎可以写出好几个故事，直到我们在中山陵下了车才草草结束。
天下我有
孙中山，我和阿寿都不是很熟。历史上有太多功绩相似但面目模糊的人了，总有人负责正面的戏分，然后有人担任负面的角色。我在西安见过黄帝陵，与中山陵相比确实输了气度，这里不断拔高的台阶直通“天下为公”的牌坊。其实我不大认识那个建筑该叫什么，说牌坊还挺贴切的。
人很多，尤其像我们一样背着书包的学生，拿着半价的门票假装什么都知道一点的凑着热闹。尽管直到离开我们还是没有多认识孙老一点，或许当时有，现在也没了。不过还是很乐呵，因为那天的太阳特暖和，也因为那天的我很上镜。
我们很快就出来了，比导游说的集合时间早了不少，就先步行下山了，也省了十块车钱。这段路和西湖边或是龙井村很像，两旁是有着舒服距离的高大木植，柔和的弯道，清爽的空气。步行的人不多，有很长一段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感觉从锅炉一样嘈杂的景点出来，像烧红的烙铁淬入凉水，有种隔世的惊奇。我们不再说话，也不像车上一样百无禁忌的做各种人设。只是虔诚地走着，感受这段“假装死掉”的宁静。
后来还去了总统府，也是类似的感觉。坐在后院的木椅上，看着大片的空地，任傍晚的光抽离，风卷着落叶戏耍，我们只是安静地坐着，呆看了很久……
在夜完全驱赶走阳光前，我们被导游赶到了夫子庙。那里有一条河，光是她的名字就美得让人心旌意弛，好像一不留神就会陷进那场南朝的盛宴。
她是宴客的焦点，她叫秦淮。
柳如是曾在这里留下“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的艳骨；陈圆圆的惊鸿一瞥，也在清凉的水中造化许多旖旎。秦淮八艳的传奇，让这条纤细的河盘踞着历史的一方天地，香踏古今。
这是我在到之前对她的臆想，而在我到之后，我多想从没来过。
中山陵台阶上繁茂的生命原封不动地复刻到了这里，这不算“繁荣”吧？如果放在祖国的大公鸡上，每个部位都有刺眼的红色集中地，像牛皮藓一样难以拔除。
我也在其中，我苛责着和我一样的生命，就像有本书里说的，“我知道我在浪费生命，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
这个心境倒很适合第二天走进“大暑杀”纪念馆。会比较理解日本野兽想啃食人肉的冲动，不过是向自己作为动物的那一部分屈服，撕掉文明的伪装，熄灭人性微弱的光，然后被野性驾驶着，做了些丛林里常有的动作。而已。
前段时间去电影院看了“二十二”，后来也下载了韩国的“I can speak”，加上这两天看的“芳华”。这是时代的印记，或许不怎么可爱，但它不会被遗忘，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不遗忘，就不会死亡。
因为从小到大听多了“南京大屠杀”的故事，所以走在昏暗的回廊上也不至于太惊心动魄。反而在后来的雨花台，会呆滞地迈不动步。
我来之前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里盛产雨花石。可我听过蒋介石的故事，模糊的知道些他的奋斗史；也瞻仰过毛泽东“恰同学少年”。不像对孙中山那样排到了类似秦皇汉武的地步，也不像对日军有着几乎胎教的仇恨。这两个还可以感受到的伟大人物曾在这里影响了一些事情——
1927年至1949年，二十二年里，国民党屠杀了近十万共产党。偏偏这个屠场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粗略算一下，每年会有4545人在这里被屠杀，每天12人。
是屠杀，不是战争。
在生命变得日益无趣后，是开始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尤其是在人类凌驾其他生物这么久之后。
我喜欢吃鸡肉，想象不到以后吃不到鸡肉会怎么样；也讨厌蚊子和蟑螂，如果可以消灭它们就不会放过它们；浏览网页，看到死亡案例偶尔还会点个赞；有时想到自己的死亡，第一个念头是确认自己的保险……我确实没有资格怜悯几十年前的生命，那些杀人的，被杀的。我只是迈不动步而已，就不明缘由的呆滞了。
可能还是那句话，“我知道我在浪费生命，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
我的，还有别的一些生命。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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