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个恶魔，当人的心理崩溃的时候，恶魔可能就从此冲出了束缚，让你变成一个彻底陌生的不认识的人。人性的可怕，在于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底的恶魔会破壳而出，占据你的身心。
1
我叫王保顺，今年38岁。
我是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高中毕业后没有考进大学，选择了去当兵，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在部队，我学会了驾驶各种车辆，我的战术基本功是连队最好的，我的射击成绩连续三年都是前三名。在部队的每一天，我都感觉是在享受，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至今让我难以忘记。
哪怕是在操场上摸爬滚打，浑身弄得都是泥浆，那也是幸福的。
当我的手里握着枪的时候，仿佛枪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世界里，只有我的眼睛和远处的靶心，似乎不需要瞄准器，当我扣动扳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是怎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再好，也不可能是我永远的家，终于有一天，我退伍转业，离开了军营，好像一下子部队学到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离开了那片绿色的火热的营房，我又变回了那个有点木讷的乡下的泥腿子。
回到家里，我以为我可以大展宏图开始我自己的事业，可是现实告诉我，那是做梦。
我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学历，找工作处处碰壁。后来还是我在部队里学会的驾驶技术，帮助我找到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我当了一个司机，给公司开货车。
社会上的处处碰壁彻底磨平了我的棱角，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我可以一整天都坐在驾驶室里，不跟车外的人说哪怕一句话。
不过幸好，这还是一份可以养活我自己的工作，而且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我去维护。
然后家人就开始给我张罗起了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法反对。在无数次的相亲之后，终于有个那人愿意嫁给我，虽然她以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是我并不介意，过日子，只要安安稳稳就行了。
于是我们很理所当然结婚了，婚后的日子过的倒也还算顺心，除了老婆比较强势，老喜欢对我指手画脚之外，其他的也都还算挺好，我家里人给我张罗钱买了俩货车，有活的时候我就跑运输，没事可以拿着我心爱的猎枪去林子里打几只野鸡，也会带着鱼竿去水库钓钓鱼。
除了打猎和钓鱼，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所以老婆经常在耳边数落我没出息，一点都不知道拼搏和奋斗，我不以为然，能过日子就行了，花那么多心思挣钱，也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日子过舒心吗？我现在也挺舒心的。
结婚后当然是要生娃了，我爹娘就我这一个独生子，所以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一门心思期盼着我能生出了带把儿的，延续我老王家的香火。
可是老天爷似乎在跟我开玩笑，第一胎生了个女娃，老爹不信邪让我跟媳妇接着生，于是接着又生了个女娃。这回我也拧上了，我就信了你个邪，怎么会生不出儿子呢?再生，嘿嘿，这回，终于得偿了我的心愿，终于生了个八斤四两的男孩儿。
可把我们全家给高兴还了，就这孩子，感觉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叫一个疼爱，简直是没边儿了。
2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转眼，儿子也三岁了，两个女娃也逐渐长大，都要上学了。
我现在也算是有儿有女有家室的男人，平时跑货运挣钱，没事儿就在家打打猎钓钓鱼带带娃，似乎生活正在给我曾经的辛苦以丰厚的回报。
可是我忽然发现，家里的气氛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老婆一直都觉得我没有拼劲儿不像人家的老公一样努力工作，所以总嫌弃我没出息，但现在好像连搭理我的心思都没有了，好几次我在床上想要抱着她，都被她冷冷的拒绝，甚至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我。
有好几次我听到她电话铃声响，她拿起电话却走进房间，还把房门都关上了，好像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到的似的。
两个女儿对我也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看到我就跟陌生人一样，看都不看我，从我的身边走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哪儿做的不好，让他们一个个都对我意见好大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在家里变得好没有存在感，明明家人孩子都在身边，却好像又变成了一个人生活的样子，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寒冷，让我觉得家里呆不下去了。
我推开门走出去，坐进我的小货车的驾驶座，打火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很灼热，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暖意。
我开着车在路上一路奔驰，然后上了盘山公路，路上的人很少，我脑海里闪过老婆和女儿们的冷漠的脸，她们脸上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我的心刺痛。
这时候后面响起了鸣笛声，然后一辆红色的桥车从我的边上一下子冲了上来，把我吓一跳，差点方向盘一歪就冲下山崖。
我转眼看到这辆红色轿车里的驾驶员是个女人，看年纪应该跟我老婆差不多的样子，一边开车还一边在打着电话。
哪儿有这样开车的，太危险了。我觉得跟那个女人说道说道，于是一踩油门追了上去，开到那女儿的车子边上，我摇下车窗跟那个女人打招呼，那女儿也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趴在窗口冲着那女人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冲上来太危险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女人把手机夹在脖颈间，对着我说，“你开车也太墨迹了，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简直比我奶奶开车还磨蹭。”
女人的话很难听，我耳边嗡嗡的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怒火充溢了我的胸腔，这臭娘们，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我哪儿不像个男人了，在家里老婆这么说我，在外面居然还被你这么说。
我觉得我的浑身都在发抖，女人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只看着她的涂抹得红艳艳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地，那红，红的让我觉得恶心。
我顺手从旁边的车座上拿过我的猎枪，把枪管搁在窗口，对着那女人扣动扳机就是一枪。
枪声响起，虽然枪中不是子弹，而是铅弹，但是这个距离被击中应该也够那个女人受的了。
开完枪我就狠狠踩着油门往前开，车子前进，我在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那辆红色的轿车歪歪扭扭得行驶了一段，一歪头直直地冲下了山崖。
红色小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过来一会儿我听到一声爆炸声，应该是那辆红色小车起火燃烧引起的爆炸吧。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一条生命在我的枪口被终结之后的惶恐，好像那就是我当兵时候一枪击中的靶子，心中十分的平静，甚至隐隐的还有一丝兴奋，这种感觉，竟然好像那时候跟老婆要孩子时候的感觉。
这一刻，似乎在家里被家人无视的感觉一下子都风吹云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从胸口随着那一枪被全部剥离了出去，我竟然有了神清气爽地感觉，好像整个人从里到外被干干净净清洗了一遍，再没有郁闷憋屈的情绪。
我知道，这一枪，我的生活从此后就真的改变了。
3
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在紧张，生怕警察会突然闯到我的家里，或者把我的车子拦下来，然后跟我说我涉嫌杀人被捕了。
我甚至都不敢开车去事发的现场，虽然那次一怒之下开枪之后心里是舒坦了，但是杀人的这种感觉其实还是对我的情绪有影响的。
可是整整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我还发现，在那段盘山公路上，连摄像头都没有几个，所以我敢肯定，在我开枪到那女人开下山崖的那段，一定是没有被任何摄像头什么的给记录下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神不知鬼不觉，除了我自己知道之外，警方即使排查，也只能知道那女人曾经被猎枪给击中，但是猎枪的铅弹跟真正的子弹还是不一样，是没有办法通过弹道测试来确定武器的，所以根本就不会追查到我这边来。
我的胆子也渐渐开始大了起来，被家里这些人弄得心烦的时候，我又开着车去了那段盘山公路，在路上我故意寻找那些驾驶员是跟老婆差不多年纪的车子，在我心里这些女人都是跟老婆一样看不起我，需要接受教训的女人。
又一个女人被我盯上了，这是一个夜晚，我在回家的途中，也是那段盘山公路，我看到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抽着烟开着一辆黄色的甲壳虫行驶在路上。
臭女人，居然还学男人抽烟。
我慢慢加速从边上抄了上去，然后拿出猎枪架在了车窗上，对着那女人的前轮就是一枪。
开完枪我就踩油门往前冲，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辆黄色的甲壳虫一个急刹没刹住，直接冲出了山路滚下了山崖。
哈哈，太爽了。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这样被毁灭。
一次一次这样的寻找猎物，然后一枪击中，车毁人亡。我慢慢觉得那种快感在逐渐减弱，我也开始一次一次升级我的武器，我把我的猎枪的枪管锯掉，在下面安装了卡口，这样可以在开枪的时候更稳得架在车窗口，而且缩短了枪口可以更加隐蔽，不让人发现。
我在每一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寻找到了当初在部队的感觉，而且每次击中后从后视镜里看着车子坠毁山崖的场面，我感受到了莫名的快感，似乎随着车子翻落下去的是家里永远都看不起我说我没出息的老婆。
这些被猎枪击中后翻滚到山下的车子，终于还是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我在新闻里看到了警方在山下车子的残骸进行勘察，还把凶手成为“山路杀手”。
电视里播这条新闻的时候，我正和老婆还有两个女儿坐在一起吃完饭。
我指着电视新闻里的画面说，“其实，我就是这个山路杀手。”
老婆顿时就笑了，她笑得很不屑，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是这传说中的“山路杀手”
大女儿也发出轻蔑的笑，似乎连嘴里的饭都要喷出来了，“就你，还山路杀手，老爸，你开玩笑呢吧？！”
饭桌上的人们都笑做一团，看着她们眼前一本正经跟她们说话的我，好像在看一个很好笑的小丑一样。
看来这个家里真的是让我呆不下去了，没有人真的在乎我，都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是吧？行，那我不在家呆着还不行吧。
吃完饭我一个人到杂物间去摆弄我的猎枪去，我把猎枪拆开，然后把零件一个一个擦拭干净，然后抹上机油再把它们组装起来，金属和机油的味道，这个旁人可能觉得难闻的味道，却让我感受到了自由。
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我一早就起了床，然后开着车出了门。
4
这一天的心情都不好，总感觉心里堵得慌，情绪有些暴躁。
送完货回来的路上，有时候经过红灯，都会觉得心情烦躁。到了镇上，在过红灯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体力不支了？
等绿灯亮的时候，边上过来一辆吉普车，开车的是两个小年轻，冲着我笑着问道：“哥们，没事吧？”
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们的声音离我好远，我好像被闷在了一个玻璃罐子里，外面的一切我能看得见，却什么我都触摸不到感知不到。我甚至觉得这两个小年轻脸上的笑容是在嘲笑我，讽刺我。
我的心好像被扎得流血了，心里的愤怒瞬间就膨胀了起来，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我，都这么对我。
我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我手中的枪是真正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没有人在乎我。
满腔的怒火在一刹那就爆发了出来，我从座位的凹槽里拿出了枪，对着小年轻就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命中的一定是小年轻的右眼，这一枪会击碎他的右眼，然后从眼眶中钻进去一直到他的大脑，然后他会在一瞬间失去生命的所有动力。
我猛踩油门，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刹那冲了出去。
然后我就开始慌了，这可是在镇上的十字路口，一定是有摄像头的，也就是说我的所有的动作一定会被记录下来，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山路杀手”，警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蜂拥而至，我这次太冲动了。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除了赶紧逃跑之外，似乎已经没有第二条更好的选择了。
我赶紧开车往家里跑，下班的高峰时间，我在车流里穿行，竟然让我比平时驾驶的发挥更加出色，回到家，晚饭都已经摆在了桌上，但是我急匆匆就拉着老婆和两个女儿往外跑。
她们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今天的我完全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拉着他们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往外走，塞进车子里，关上门一踩油门就飞奔了出去。
看着我这么急急忙忙惊慌失措的样子，老婆也仿佛感觉到出了什么大事情，在不断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现在哪里有时间给她解释发生的一切，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可是就在我刚刚开出两个路口的时候，后面就传来了警笛刺耳的声音。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
我用力踩着油门，不断变换着挡位，在车流中穿梭。
听着紧跟在我们后面的警车的鸣叫，老婆的脸都白了，颤抖着声音求我停车，我没听她的，却是从座位间的凹槽里把猎枪拿了出来。
不让我活，我让你们也痛快不了。
老婆看到我手里的枪，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满心的恐惧，一定是觉得我忽然之间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了。
让你看不起我，现在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男人了吧？
我把猎枪架在了车窗上，准备给追上来的警察来上那么一枪，让他们也尝尝老子子弹的味道。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目标，就感觉车子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车子歪斜这往路边冲去，嗯，一定是哪个警察开枪打中了我的车子的前轮。
嗖的一声，车子撞到路边的围栏，然后停了下来。转眼间，无数的警车闪烁着警灯把我团团围住。
我一下子撞在了方向盘上，感觉额头的血慢慢流了下来。
头有点晕晕的，我推开车门下来，包围着我的警察们慢慢聚拢上来，甚至连全副武装的特警都来了。
我朝着警察们大声喊叫着，“车子里还有我的家人，先救救他们。”
警察们迅速围上来，将我按倒在地，我的脸贴着路面，双手被反背在身后，我大声嘶吼，“救救我的家人。”
为首的警察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你看看，车里没有人，只有你自己。”
警察把我拉起来，我从驾驶窗口往里面看进去，果然，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的老婆，女儿们都不在里面。
他们人呢？
那个警察头儿把手中的平板递到了我的面前，屏幕上是我家里的照片，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我的灵魂似乎离开了我的身体，思绪飘啊飘，飘到了好远的地方。
5
那天，我带着儿子去水库钓鱼，那天的收获不错，回去可以跟儿子还有家人一起好好品尝这些鲜美的鱼儿。
回家的路上，车子抛锚了，原来车子的轮胎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扎破了，于是我拿出了工具开始换轮胎，把儿子留在了车里。
小家伙很调皮，在车里呆不住，我车门也没关上，于是儿子慢慢爬了出来。
我发现儿子爬出了车子，也没怎么在意，还是在专心摆弄轮胎，想着赶紧把轮胎换好，把儿子抱回车子赶紧回家。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就看见，我的才三岁多的儿子，好像一直蝴蝶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满脸的血。
我放下手里的扳手冲了过去，抱紧了儿子的身体，伸手想要抹去儿子嘴里吐出的鲜血，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
儿子走了，就这么离开了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我的家，就散了。
老婆开始不跟我说话，她说是我害死了儿子，要是我不带儿子去水库钓鱼，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才是杀死儿子的凶手。
两个女儿也把一切都责怪在了我的头上，跟她们的妈妈一样，他们开始冷落我排斥我。
终于，那晚在我跟他们说我是山路杀手被他们嘲笑以后，我拿起了猎枪。
近距离射击，哪怕是用的猎枪，铅弹依然直接钻进了她们的大脑，一枪毙命。
儿子都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都去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平板电脑里屏幕上，就是老婆和两个女儿在家里被杀后的照片。
我跪倒在地上，嗓子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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