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豪空古志》第八章：秋横于野身无痕，穷目茫茫寻常问

《英豪空古志》第八章：秋横于野身无痕，穷目茫茫寻常问

天蒙蒙破晓，林中仍有紫雾扑朔，树藤原本浑不在意老残，只是忽的一下全被惊醒了，猛的抖擞，飞叶闲草、禽兽、所有人一震，只因宋朝祝不见了踪影。

柯观菩醒来后，忽然发现小师弟不见了，他便连忙将所有人喊醒询问。宋朝祝是青城掌门宋孤鸿的儿子，年纪尚小，所以让众青衫青衫格外忧心忡忡。

“谁和小师弟离得最近，难道就没听到一点动静”，人还不知到底怎么往，他们已经相互推诿想责了。林中雨露颇多，他们衣裳未干，竟先是出了一身汗。

黑脸少年担心的道：我，他与我睡一起的。

孙枕戈见到是血瞳回话，之前准备的责词，硬生生的咽进了肚子，并退了几步。其余青衫也是如此，汹汹的模样，也一并抑止，一言不发的站到柯观菩身后，胸膛滔天巨浪也落了。

“朋友，莫非你真没半点察觉？”柯观菩背着手，他倒是颇为镇定。黑脸少年细细思索，最后还是摇头。

有青衫猜道：会是华山派的将小师弟掳走了嘛。这个猜测自然是妄想，他们不相信有人能从“血瞳”身边悄无声息带走人。

有仇家上门寻小师弟？

小师弟会不会先行一步，往江陵去了。

柯观菩忽然打断众人的猜测，道：别做这些无谓猜了，大家先赶到江陵，到了江陵，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柯观菩是青城派的大师兄，平日一言九鼎，他说话了，众人很快的抚住了躁动。而有一青衫张了几下嘴，也就罢了，他有个猜测，小师弟或许是让血瞳给杀了。黑脸少年默然，眼下只能如此了。

他们又走了一个时辰，遇到了一座小山，进山之后，柯观菩突然放缓了行步，甚至是停了下来，他忽然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的盯黑脸少年。

黑脸少年不解的问：怎么了？

“朋友，我们走不了。”柯观菩此时说话，像极了折断树枝发出的声音，低沉又嘶哑。而话从他嘴中讲完，立即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很快，他们就让人包围了。

来人大概有百十人，都是练家子，个个手秉刀剑，横在胸前，或握的紧紧，眼中都仿佛蕴着一团火，嘴里闪着骇人的银光，他们紧抿着嘴，嫉恶如仇的一张张脸紧绷着，迎着黑脸少年的双目。黑脸少年心中惨淡一片，暗叫不好，这些人是将他当血瞳了。

有人愤然道：是他，就是他，画上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杀了他，他就是血瞳，恶魔。

有识得他的人，劝道：放心，江兄弟，他这次跑不了，今天便替刘兄报仇了。

还有更多人道：嘿，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血瞳竟真的长这个孬样。

这就是血瞳吗？他们总是闻名，却从未见过，今日得以一见，他们没想到，血瞳竟然真这样年轻。

只是他们越瞧，语言越少，声也弱了几分，他们瞧的疑惑了，这黑脸少年一副邻家小弟的样子，实在没有半点杀人相，他们很难相信这是血瞳。

直到一个和尚以狮子音，高念了声佛号，道：凡众生相，皆是虚相。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想起他们的仇，想起了他们的惨死朋友，想起他们多年的惶惶终日，想起这就是画中人的脸，想起他们被欺骗，被蔑视，不由恼的狠狠的骂了句：贼人。

而黑脸少年呢？他忽然不知说话了，他不知所措的在原地转啊转，防备的盯着来人。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前几日的蓝袍，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得意的很，蔑视的看着他，挑起的嘴角仿佛在说：你死定了。黑牙又看向自己身旁的柯观菩，他希望柯观菩能替他解释。只不过柯观菩没理他，而是径直向来人中一些大气度的人走去。

只见柯观菩，朝那些人鞠了一躬，道：青城山柯观菩见过孔师、燕先生、程大侠、李大侠、琴小姐、华山掌门、见过掌门，见过五湖四海来的仗义朋友，他的礼仪极周全。

柯观菩心下大定，他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高手来，孔师来了便定了他一半的心；齐阳三剑中的程度疆、李无痕二人来到，他不惊讶，这二人本是马世凉的结义兄弟；但没想到燕家家主燕飞花和天下第一奇女子的琴心湖也来了。这几人都是一流高手，有他几人在在，任“血瞳”狷狂，也是插翅难飞。

孔师上前一步，不怒而威道：你做的很好，有勇有谋，这次整个江湖要给你和“青城”记大功一次。

柯观菩再是一抱拳，而后不宠不辱的走到青城派掌门宋孤鸿身后。孔师再次点头赞许，而后对场中“孤落落”的一人，道：你便是血瞳？

黑脸少年连忙摆手解释说：我不是，你们误会了。众人一愣，他们没想到，血瞳到这时候还要狡辩，他们以为这是血瞳的他们的戏弄，不禁忿忿。众人念及此时，忽见一黑衣凌空跃起，他两手握住把极沉的铁剑，挟以雷霆之势，破空朝黑脸少年凌空斩去，霸王剑程度疆出手了，他是向来不愿意说废话的。

黑脸少年先是一惊，也唯止一霎，便立即恢复了镇定，他心下暗想事已至此，是不能善了的，多说无益，要让真相水落石出，首先就要保得自己安危。黑脸少年脑子里虽然闪过诸多想法。

但动作也不慢，他未选择往侧边躲这一剑，他身子倏尔一沉，右足暗中凝劲，电光火石间，只见他脚跟轻抬，再一点地，整个人就如箭矢朝程度疆身下射去，而他足下之力，溅飞沙石。

程度疆见此，便想以“”苍鹰擒风”的身份转过身去，往自己身后斩出一剑，来克敌，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他万万没想到，血瞳右脚扬起的土和碎屑竟然才是真正的手段，那些不起眼的土屑竟砸进了他的眼睛，瞳孔本是脆弱之物，他几乎失去了视线，从空中跌落下来，踉跄的才站稳。

好胆，竟敢用暗器，围着的人见到霸王剑程度疆如此轻而易举的败下阵来，不由的大为震惊，他们慌张的想群起攻之，但往前去了两步，就又退了回来，只能干着急，谁也不想死。

黑脸少年不说话，警惕着四下之人，他心中暗想，若这也算暗器，那这些人就是没好好练过武。程度疆缓了会，才眯着睁开眼。

这不算暗器，这是技巧，只是想不到，你竟然会借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来做手段，程度疆审视着血瞳，赞叹不已，但他没说出话来，不过一个沉默的人，若十分正直，那么他的眼睛总会出卖他。

领头几人见到，血瞳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竟有这般大的成效，让程度疆轻易的败退，都暗自加强了警惕。

黑脸少年见一时没人上来，便又忙解释道：你们真是错了，我真不是血瞳。你们可以问柯观菩，柯兄，你不是要替我解释嘛。

众人不由的将目光聚到柯观菩身上，这让他稍觉拘谨，但只在瞬息之内，他就恢复了，他施施然，拱手道：诸位，与血瞳同行，不过是要牵制其而已。

黑脸少年听得一清二楚，心忽的凉了一半，他想到了柯观菩一路对他的善意及真挚，原来全是伪装。

“血瞳，我问你，你是愿束手就擒，还是想斗上一场，”华山掌门秦合川气势站在众人之前，气势咄咄。

黑脸少年一拍脑门，又烦又累，他再次尝试解释道：我真不是血瞳，安县的人是我杀的，可是他们先冤枉我，给我下迷药，铁索绑住我，说我是太行山贼，要杀我，我才杀他们的。至于马世凉，我连见都没见过。

有人讥嘲，能见到“血瞳”这般狼狈，无不新生欢喜，仿是群猫戏鼠的神情。

铁剑再次横斩而来，如虬松树根，黑脸少年全身紧绷，忽觉一座山巅从万仞高处向他砸来，而更加可怖的是，他身不能动了。

程度疆是非要杀将血瞳不可，他怀着仇恨之心，这招是他三大绝杀技之一“怒目四莽”，看似平淡无奇，仿佛只是普通的横劈，可若身陷其中，便知其中凶险。

此招须有万斤之力，并绵绵不绝，如奔疾之流将对战之人四方围住，如一道屏障，教人退也退不得，躲也躲不得。

程度疆势在必得，值得他用这招的人，非死即伤。黑脸少年了然此招的厉害，他屏息凝神，忽然见到程度疆左腕及左胸一边大空，不由心喜，而下一秒则黑脸少年笔直的朝程度疆胸膛冲去，而下一秒，程度疆的招式便顿住了，其人也重重摔倒在地。

哗然一片，程度疆再次轻易落败，令人惶惶，他们没想到“血瞳”竟是这般强。好快的速度，其中不乏高手，他们当然看出了血瞳强在哪里。旁人若是遇着“怒目四莽”，就算知道破解之法，却也无法挣脱出去。

黑脸少年见程度疆充耳不闻旁人议论，耽耽的望着自己，心下一叹，便解释道：你出剑虽霹雳之势，不过霹雳本就始于微末，一切大的东西，都是由小变的，所以你的剑霸道有余却是不够缜密，不能收放自如，所以我才能赢你的。

程度疆一愣，而后猛然惊醒，自己平日练剑总是在意一个“大、猛、刚”，却没想到，反而过犹不及，从前未与高手对战，故而未显露弊端，今日一战，是一败涂地。

他的目光再次望着血瞳，竟含着几许赞赏，遑论其他，只言“血瞳”这份临阵授敌的气度，便是常人难及的气度。想及此，并伴有一阵后怕，若是血瞳发狠，他这怕是已经死过两次了。

众人静默，惧于血瞳。忽然“燕家家主燕飞花”语到：有这份功力，难怪“世凉”会亡于你手，但今天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你还是束手就擒罢。

此人说话，仿佛秋横于前，经了许多悲凉。

黑脸少年动容，他恍惚见到自己置身一片无界之野，穷目茫茫，自他一人，无名无姓，踟蹰宛若游魂。

不过，在黑脸少年本意罢手之时，他眉心忽一紧，一长剑泛着寒光，崔嵬而来。黑脸少年虽躲的更快，但右耳还是不免削去了一块肉。

持剑之人是华山掌门秦合川，他剑指大地，负手傲然的模样引得众人叫好。而他心中也是自得，此前他见血瞳双目，忽的涣散黯然，心神不宁般，他便借此机会引剑刺去，惜了，没能一举将其拿下。

耳上的疼，让黑脸少年愤然，他怒视穿着白夏衣的燕飞花道：这是什么邪功。

“《七问秋》，”燕飞花淡然答道。

黑脸少年追问：这是什么功夫。林中十有八九之人也是好奇，这二人是在说什么，燕飞花什么时候出了招？

有人问孔师，孔师道：所谓《七问秋》乃是燕家百年前的家主“燕一南”所创，燕一南曾凭借此术，重伤“常道冲”。

闻者无不瞠目结舌，“常道冲”是谁？他是百年前江湖最信服的“武林盟主”。汲武当峨眉两家功夫，天下无一敌手。这燕一南竟能重伤武林盟主，这门功夫一定是了不起。

燕飞花拱手道：孔师缪赞。

孔师点头，问：飞花，你这《七问秋》练到第几问了？

不过是第三问而已。

孔师感叹道：仅三问，便能让“血瞳”心神不宁，若到七问，想必举世无敌手了。

刚才那一剑，若是李无痕的仙人剑，想来血非死即伤了，何以只“耳上坠珠”，一冰冷如霜的女子忽然道。这让秦合川的面皮抽了几许，说话的人是“琴心湖”，他又怎么好意思与位女子计较。

而这时，黑脸少年再度开口：我说了，我不是血瞳，你们凭什么说我是血瞳。

安敢诳语。秦合川挥剑袭来，他想再次建立功劳。不过，他低估黑脸少年了。虽他动手便是看家功夫《华山落雁零七式》，剑招凌厉又不失轻灵，忽东来一剑，西刺一招，秦合川的姿态极洒脱，但他越打越惊，因血瞳到现在都只是防而不攻。

“哼，力这就竭了吗？”试试我的招，黑脸少年说完，便化防为攻，他招式变幻千种，时而霸道，时而阴柔，又有绝命招，又有蚕食招，如云如浪，如岩如针。

最后秦合川穷尽所学，也只是勉强自保。黑脸少年最后使出一招“引阳西去。”幸得燕飞花替接了这一掌，否则秦合川必定重伤。

秦合川气喘吁吁，脸皮冷峭，明眼人都看的出，血瞳每招每式都是在戏弄他。

“我真不是血瞳，我要是血瞳，又何苦来送上门来”，黑脸少年苦恼，又无奈的说道。

蓝袍林微星道：恶魔，还敢狡辩。

黑脸少年盯住了他，他觉得华山派的人真是无比的讨厌呐。便气愤的说道：你们如果把杀了这么多人的血瞳，当做一个笨蛋，那死的那些人便是活该。

众人一滞，“血瞳”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没理由让一个青城派的弟子牵制住。假设说他有阴谋，但他现在已如困兽。

“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程度疆沉声道。

“不可，”他这是狗急跳墙，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杀了马世凉大侠，但安县的几十人是他杀的，他是亲口承认的，这般，他也是个大罪加身的人。

柯观菩嚷道。他有些急，遑论他的功劳会被抹杀掉，光是血瞳此次不死，那遭殃的便是他了。

众人的心绪又定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们此刻的想法无二。

“你随我们一起走，去马家一趟，自有办法证明你清白，”程度疆忽然劝说。黑脸少年听了这话，犹豫几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现在已是明白，这群人红了眼，他现在要去找尹一欢，让尹一欢帮忙找车存野。

“你不信我？”程度疆皱眉。

“我原本信他的，”黑脸少年一指柯观菩。

程度疆还想说话，但燕飞花率先说道：那就只能打过一场。

“我们之中谁若是单对他，都得不到好处，反而教他涨了气焰，为以防为一，所以不如一同拿下他，”场中唯一的女子，琴心湖突然出声，她美目打量着血瞳，平日素来冷淡的性子，此时竟也掀起波澜。

“先这般行事罢，不管他是不是，现在都出不得岔子，度疆，慎言。”孔师一言九鼎，他出声，事就定盘了。

燕飞花在南，程度疆在北，李无痕在东，琴心湖在西，秦合川、宋孤鸿辅以，孔师在外掌控全局，又应对意外发生。

众人形成合围之势，只是他们越打越惊，万没想到凭他们这群人之力，竟也不能迅速拿下血瞳。倒不是血瞳如何厉害，他一人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正面与五个高手过招的。他所依仗的全是他的身法，如丝如缕，看似有序，却又凌乱的难琢磨，飘飘忽，到现在他的衣袖半角，都无人碰着。

黑脸少年找准了个机会，寻个间隙，就要逃去。只是还有个盯着的孔师，他才一逃出众人的攻势，就让孔师一掌击了回去，不过，孔师也不好受，黑脸少年的掌力教他在地上连退了几步，还是林微星扶住他。

孔师这一退，让插不上手的人，心里是暗惊血瞳武功之深厚，又叹：孔师老了。

孔师，血瞳这身法实在是古怪，你可看出了来历？林微星看着着急。

看不出来，不过他今天是逃不了的，孔师手伸进了袖子里，抖的厉害，他听到有人轻声讥讽说：他已经不复当年，便抖的更厉害。

黑脸少年自知他们是在消磨自己的精力，时间一若长了，必定会被擒拿。此时最好的做法便是以点破面，各个逐破。

他凭着意气重点关照秦合川，他全力下手，这就让秦合川招架不来了，东逃西躲，狼狈
不已。

秦合川畏敌，让之前几人营造的围势立即溃散了，黑脸少年知道自己要受一掌，才能伤了秦合川，于是他刻意受了宋孤鸿一掌，借着他的掌力，一拳砸中秦合川后背，秦合川当即吐血，摔倒在地。

黑脸少年一招得手，便立马转身和燕飞花对招，燕飞花一指而来，看似轻飘飘，却发出了破虚空声，凶险之极。

黑脸少年却是一笑，普普通通的一拳迎上去，黑脸少年退了三步，燕飞花让程度疆扶住，卸去残留的余力。

这一连番动作下来，双方都不由停了，一笑叶子正巧落在众人目光之间。

燕飞花虽然依旧风轻云淡，不过心中却是掀起波澜，他之前的一指，是他燕家不世绝技《落花指》，与《七问秋》并列为族中至高武学，此技虽看似平常，但其中所蕴含之力，却非同小可，隐有秋之悲凉之力。

他看向孔师，孔师点头，他便要再动手。

只是这时，突然有女人的娇笑声响彻了山林，她娇声说：各位大侠不必苦恼，看我姐妹为尔等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