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十五期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蜡烛由远及近、向四周扩散,一排排熄灭掉。屋里仅有的光、每一个笑容满面的脸,也一下子暗淡下去。
欢呼声一下起来了,大家虽然看不到彼此,每个人却好似都被别人的笑容感染了。突然间,一声声细细的啜泣传入耳中,在满房间的笑声中显得那么刺耳、可又那么的令人欢喜,毕竟我知道这啜泣声是谁的……
记忆中,我每次看到父亲,他都是满面笑容的。他非常的有活力,搞得好多同学都羡慕我每天都能与爸爸一起玩游戏、一起被妈妈骂、一起大半夜看电视、一起看网络小说……
他看小说的时候,总会摇摇头,说这章哪里写的不好,那场哪里文笔不优秀在哪里。我还小,还不懂什么叫修辞手法,只能望着爸爸,眼神似乎在说“你好厉害”。
爸爸也读懂了我的崇拜,看小说也比我更加有劲。甚至他会成堆买武侠小说的实体书,那个年代实体书不便宜,为了这个,爸爸没少挨妈妈的说教。
“一天到晚,书买那么多,你又看了几本?这封面还鬼鬼怪怪的,买这种东西回来,怕你女儿思想有问题吗?”
“怕什么思想有问题?这人又怎么了?‘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再怎么烂的书,对于女儿来说,也是可以提高写作能力的!”
某天,我正在翻着黄易的《覆雨翻云》,老爸也在一旁与我细细品读。我正看得入迷,忽然爸爸说了一句“这些书怎么背景都一样啊!”
半晌,又来一句“这些武侠小说主角的能力基本都一样啊!”
不久,又来一句“如果把这些写作手法都提出来,我是不是也能写武侠小说了?”
我回头去看,爸爸正痴痴笑着。我问:“爸爸,你要写武侠小说吗?”
爸说不写。
后来爸爸就没有与我一起看过电视、一起玩过游戏、一起被妈妈骂了。因为他一下班,就拿出信纸,坐在椅子上写小说。
有时候我会偷偷拿过几页,细品。可我发现我根本品不了,不是我的审美水平不够,而是爸爸的文笔实在是太烂了!有些句子,甚至一点都不通顺。
可爸爸还是很开心,他会一直写到月上梢头,然后据说半夜爬起来,偷偷打开信纸,边看边笑。
他一直写啊写,写到连妈妈都看不下去了。妈妈不管是做饭,还是打扫卫生,都会以一句“我那个痴老公……”作为她忙碌生活的一个解压器(虽然这句话不怎么解压)。
偶尔,她会冲进爸爸的房间里,鸡飞狗跳一番后,才肯罢休。眼角的泪,却显示出她的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突然把我们全家全都抱住,兴高采烈地说:“我终于写完我的小说了!”
“太好了!”妈妈一拍掌,高兴得跳起来。
可最终等来的,却只是一纸“拒绝信”。
那几天爸爸像丢了魂似的,连吃饭也不出来。妈妈叫了好几声,音调逐渐升高。最后拿出房门钥匙,进了爸爸的房间。
“……拒一次不会有第二次的……”站在门外,我听到了这句话。
没过几天,爸爸精神抖擞地上班去,回来又拿了一张信纸。
“这上面是什么?”
“新的小说。”
爸爸没说什么,就跑进房间去了。
“这个人……”妈妈说了一句,摇摇头。
我高考结束,一回家,就接到了喜讯——爸爸的第一篇文章,被省里的一份杂志采用了!此时,爸爸还在上班,也许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面容憔悴,衰老的妈妈做了一桌爸爸爱吃的菜,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一回家,却只见爸爸一脸的愁态。
妈妈拼命地往爸爸那里夹菜,爸爸却没有动手,筷子还是放在那里。
“爸,怎么了?”我问。
爸没说什么,起身回房间里。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的梦想,阻碍了他的工作进展,他终于被老板发现,也被老板炒了鱿鱼……
这天,爸正在写作。
我问他工作没了,怎么坚持下去呢?
爸没有说话,但是停下笔。
我拿过他的文章,一读,他正在写一个环卫工,他捡到一本书,名字叫《希达多》……
我没看完,却感觉我爸的水平高了很多。
又是一个十年,没有人写武侠小说了,老爸开始用手机写作。后来老爸在我的建议下开了一个号,专门用来写作。虽然收入不高,可我也可以打工挣钱了,于是家里的经济也没有太多困难。
老爸的小说,基本都在写一个底层人的生活,十年过去了,他的小说已经积累了好多读者,却一直没有人打电话给他。
有一天,他的老人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电话。
“诈骗的,别接。”妈跟他说。
他迟疑了一下,点开播放键。
十分钟后,他立马雀跃起来。
他说:“今晚要出去吃饭了。”
他跟我说有一家编辑社看上了他的书,可以让他出版。
好吧,灯亮了。这是庆祝他的书破10万销量的一个庆祝晚会。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能破10万是很不错的战绩(其实他已不是新手)
“干嘛流泪呢?擦擦眼泪。”
妈妈拿起纸巾,准备擦,自己却落下一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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