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一些明知道早点做完更好却还是不想做的事。我瞪着暑假作业,越写越走神。此时,即使是窗外几声清脆的鸟语,都能轻易撩拨人放下手中的事,走出去瞧瞧初夏的景色。
我把手伸进抽屉,一想到神出鬼没的班主任,放弃了把《解忧杂货店》拿出来看的想法。那么,想一些别的东西吧。或者,至少写一些文字,来打发下时间。
至今为止,最让我怀念的一个假期便是那年的盛夏。那年是在乡下度过的,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与世隔绝般度过了漫漫长假。在某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的地上铺一张凉席,一整天都把窗户和前后门开着。清凉的风吹了一个伏暑,到了晚上更是有些凉意,常要裹在秋日的薄被里,却也惬意地安眠,在虫鸣下看着星星入睡,一夜好梦。
那个夏天,风儿常常在天空追逐着云的靓影。我盘腿坐在席子上,临窗而坐,正对着淡蓝色的纱门。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天上的云卷云舒。风从前门钻入,吹动我的衣袂,又飘至纱门,略有些艰难地从纱门的缝隙里钻出,惹得纱帘前后晃动着发出“咯咯咯”的低笑,风便嘟着嘴跳了起来,补了一脚才释然地又在空中翻着跟头离开了。在这个多风的季节,真应该在屋檐、屋内挂一个铃铛或风铃,来聆听下悦耳动听的“风言风语”。想来古诗词中的“卷珠帘”应该是极妙的,风的出入让沉静的珠玉轻轻碰撞又散开,发出清脆圆润的乐声,却并不侵扰室内的静谧。
夏天的天空清澈如水,浮云竞相追逐,不断涌动着,在视野内眨眼间飞过,如万马奔腾,如惊涛骇浪,如山岚流动,如大鹏展翅。只有早晨和傍晚,它们才在天上彳亍地徘徊飘荡。
从席子上站起来,就能欣赏到小村隔着一条马路的郁郁葱葱的稻田。那仿佛是在宣纸上渲染开的翠绿色的丹青,在风中时不时漾起圈圈涟漪。
傍晚是一首归家的诗。从湖里依依不舍上来的鸭子和大白鹅,在菜园里一步三啄土的体态臃肿的鸡群,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流浪回来的身上带灰的黑狗,更甚者,混入其中的不知是谁家的猫。绕着房屋盘桓了一圈又一圈的鸽子们也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悠然自得地飞入三楼的鸽子房。夕阳下,一排靠着墙晒太阳的老人们,也都拎起小板凳,步履蹒跚地走回家。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隐在各处的鸟们稀稀落落地飞起,向某个方向归去。几户人家的烟囱袅袅升起白烟,却不像工厂的浓烟那么乌烟瘴气。它很快就会消散在风中,了无痕迹,仿佛不曾来过,不像在巷子里烧的煤炉,青烟被困在狭窄的墙壁之间,经久不散,十分呛人。
乡村的空间是错落有致的,有疏有密;乡村的时间是慢的。它如扎根在泥土地下的根一样沉默,守望着一代又一代,既不逼迫人改变什么,也不加以阻拦。它如庙里的佛像,看世间沧海桑田,淡然地看空一切,迎来朝代更迭,迎来时代变迁。人的改变是表面的,而自然永恒的力量是深潜于地底的。
思绪渐渐飘远了……
我倚在阳台边上,看了一次完整的日落,直至最后一簇光焰被地平线吞噬。群星荟萃,灯火在黑夜中逐家亮起,划上那年盛夏的句号。
——2016.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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