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耘
（48）高考移民
虽然在淘汰赛的第一轮就被否出局，但按照学校的政策，凭十六强的成绩，郭逸拿到了二中降10分录取的资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郭逸眼里，每一件普通的物品，到了杨佳那里，就变成了艺术品。
杨佳的笔记本，一本普通的单行本，每一页，红色的波浪线衬着墨色的笔划，如精美的刺绣。杨佳不在的时候，郭逸会忍不住打开她的笔记，看着娟秀的字体，心跳加速，好像在做见不得光的事。
入冬了，大家都穿上了长衣长裤。郭逸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喜欢把衣服的拉链拉到尽头，领子竖起来，顶着下巴。
杨佳穿任何衣服都不会改变她的气质，文静素雅。拉链拉到胸口，离喉咙刚好一拳远。领子自然翻开，衣服平整如无风的湖面。也就只有杨佳，能把一套难看的运动服，穿成了高档西装。
从省体育馆回来之后，郭逸觉得杨佳好像开朗了。
当郭逸的手不小心侵犯了她的“领土”，她只是轻轻拿起尺子，作打手状，娇“哼”一声，并不真的打。郭逸惊觉，便会识趣的收手。
杨佳跟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和眉毛会不自觉的往上扬。对于别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但对杨佳来说，这已是仅次于开怀大笑的程度了。要是以前，郭逸能因此乐呵个半天，全天认真听课并且完成作业，真的，毫不夸张。
而现在，郭逸非但感觉不到快乐，而且有一种不好的预兆慢慢爬上心头。
杨佳的笑，纯净善良，却有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层的成熟。
郭逸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妈妈去丽江旅游。他们住在古镇的客栈，门口总是坐着几个纳西族的老奶奶，素面朝天，悠闲地晒着太阳。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背着行囊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郭逸从来没有听见过她们说话，她们相互之间也不聊天。但每次经过，她们总会朝他笑笑。刚开始，他是完全无视的，无论心理还是物理上，仍然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可经过了几次之后，可能是被感染了，不自觉的也回以同样的微笑。
后来，那些去过的景点，雪山、森林和草原都不太记得是什么样子了，但老奶奶那安详的笑容，比高耸的雪山还要圣洁，一直难以忘怀。
老奶奶那安详而圣洁的微笑，和现在的杨佳竟然十分的神似。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
但同学们一刻都不敢松懈，因为还有各个科的寒假作业、课外辅导班等着他们。几个月之后就要冲刺中考了。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听李墅说，杨佳顺利的拿到了保荐直升的名额，马翔也不参加中考，父母都安排好了，会去美国读高中。程小西不再读书，去他舅舅的摩托车维修店打工。
郭逸马上跑去跟程小西解释，说他从来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墅。
“不关你事，是我告诉她的。”程小西落寞的说。
郭爸爸开完家长会回来后很高兴，说郭逸这个学期进步很大，在年级里综合成绩排第99名，久悬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郭逸上初三以后，郭妈妈曾经和郭爸爸在电话里长聊过。郭妈妈的意思是，让郭逸离开篮球队，集中精力准备中考。
郭爸爸不同意，说人是越运动越聪明的。只要分配好时间，打篮球不但不影响学习，还会提高效率。不过，这些都不能够说服郭妈妈。
最后，郭爸爸搬出了杀手锏，如果继续参加篮球队，打入省联赛的十六强，考二中会有10分的奖励，如果进入八强，就会有20分。郭爸爸还加油添醋的说，今届篮球队的主教练很厉害，球队整体实力也很强，说不定还能进前三。
拿不拿奖，郭妈妈根本不关心，但那20分，倒是很有诱惑性。冲着那20分，郭妈妈才勉强同意郭逸继续打篮球。
如果不是郭爸爸现在说出来，郭逸一点都不知道。本以为是理应如此的事情，原来是经过爸爸妈妈激烈争辩之后的结果。
当天晚上，他们去了长亭唯一的一间日本料理吃寿司。一是庆祝郭逸这个学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二是请客吃饭，感谢一位幕后的功臣。
“高考移民”这个词，郭逸从新闻里听说过。为了更容易上大学，或者是上更好的大学，有些家长会使办法帮孩子转学到录取分数线较低的地区应考。
郭逸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就是这“移民”中的一员。
“这是你表姑，是她帮你找的关系，你才能这么顺利的转到二中读书。”
郭爸爸给郭逸介绍对面的这位“幕后功臣”，据说是郭爸爸的一个远房表妹。看样子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穿着格纹与粗花呢拼接风衣，染成浅黄色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略带点卷。
这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表姑，其实郭逸在去年的冬天已经见过一次。
那天，郭逸去商场挑圣诞节礼物，在一家西餐厅的门前，一不留意，一头撞到这位表姑的胸部上。这种擦身而过的小事，表姑早就忘记了，更加不会记得撞她那小孩的样子。
郭逸是因为看见她和郭爸爸在那家西餐厅一起吃饭，所以一直记得这个人，而且她身上的那股香水味很特别，记忆也特别的深。
在谈话中，郭逸才知道，他的这一场“高考移民”，爸妈是早有预谋的，爸爸的工作调动主要也是为了他能顺利转学。
因为是异地转学，二中又是长亭当地最好的学校，所以动用了不少的关系，在这些关系环节里，这位表姑起了很大的作用。
那天晚上，郭逸吃寿司的时候，都会蘸上厚厚的芥末，呛得他鼻涕眼泪直流，他用纸巾擦眼泪的时候，就会想，“程小西，是我对不住你。”
虽然他是高考移民这件事和程小西的放弃升学并没有关系，但他却禁不住往“有关系”这方面想——如果他们这种高考移民少一点，程小西就能多点机会，也许就不会放弃升学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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