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
母亲，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的母亲，一生劳碌，除了生病，一天也没有休息过，直到生命的最后，猝然离世。
小时候，在村里读小学，每天放学后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妈”。听到母亲在屋里远远地答应一声“哎——”，我一颗心就落了地，踏踏实实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母亲在，就没事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也不要紧。
假如哪一天回家，我喊一声“妈”，没人答应，我就很紧张地停下脚步，然后提着心再喊一句“妈”。
有一次，我连喊了几声后，屋里传来父亲的呵斥“回来就回来吧，喊什么喊？”
我一下子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不敢吱声了，刚回家时的兴奋也烟消云散了。
上中学后，我在镇中学读书，有早晚自习。镇中学也在我们村里，不过是在我们村和邻村交界的地方。
去学校，要穿过整个村子，那时候觉得是很远很远的路。晚自习放学，我和同村几个同学结伴回家。
走到村子十字路口，我们就分开了，朝不同的方向回自己家。我一个人从十字路口往东走。
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周围静极，偶尔从哪一家传出几声狗叫声，除此之外，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我低着头不敢往周围看，只是“嗖嗖”地快走着，耳畔有呼呼的风声。下了坡，眼看几步就到家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家门口黄晕的灯光，我一个健步跑过去，抓住门一边拍一边大声喊：“妈，妈，开门——”
从高中开始，我就开始离家了。每次从家往学校走的时候，母亲都是千叮咛万嘱咐。送我出门后，还要站在门口望着我。
我走了很远回头一看，母亲还在那里站着，见我回头远远地冲我招手笑。直到拐过胡同弯，才看不见母亲翘首远望的身影。我的泪，悄悄落了下来。
小时候，家里人算卦说，我们家有个人将来会远走高飞，大家都认定是我。
从高中开始离家，而后大学，读研，我越走越远。而今，我回来了，母亲却走了。
永远走了，她一生都没走过那么远的路，而且是孤身一人。
母亲去世以后，我一直反复做着这样一个梦：梦中，我不远千里回家，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独自在黑暗中穿行。恐惧、迷茫。
忽然，前面一道黄晕的光出现了——到家了！我惊喜的冲上前去，像少年时那样扶着门喊道“妈”“妈”——
可是，没有回声，有的只是无边的寂静和无底的黑暗。突然，梦中的我想起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再也不会出现，迎接我回家了。永远不会了。
每一次，我都是哭着从梦中醒来。
我的母亲，从小就是一个聪慧好学的人。可是家里兄弟姐妹多，作为长女的她只好无奈地放弃了学业。小学毕业就在家里帮父母缝缝补补，照顾弟弟妹妹。
可是，她没有放弃希望。她从小就激励我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她会用娘家人里上大学的表哥来激励我，激励我走出去。
每当我遇到困难想退缩时，是她或软语安慰或当头棒喝，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前行。
记忆中最温馨的画面，小时候每当我写好了作文，总喜欢读给母亲听。她笑吟吟地听我读着，眼神里满是欣赏和骄傲。
我喜欢写作，母亲颇以此为傲。每当我在书桌前读书或者写作时，她就格外小心地经过，生怕打扰了我。
母亲，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人。只要母亲在家，屋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干干净净，衣物叠的整整齐齐。
不管是父亲还是我们兄妹几个，任何人任何衣服她都知道放在哪里。每天，找不到东西时，只要问母亲就可以了，她无所不知。
因为母亲，我们知道了一个整洁有序的家是什么样子，并用这种习惯来要求自己。
因为母亲，我养成早起早睡的好习惯，她常用“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来告诫我们，让我们懂得了“一日之计在于晨”。
母亲为我们奉献了一切，事事以家人为先。每次吃饭她都是最后一个吃，有时候饭做少了，她就用菜汤泡半块馒头当饭，我不止一次见她这样吃饭。
母亲，是我们家的灵魂。
以前每逢暴雨天气，母亲一定要把我们兄妹几个都召集在一起。“万一有什么事，咱们都要在一起！”她像个老母鸡护着一群小鸡一样保护着我们。
父亲年轻时在县城百货公司上班，每天都很晚才回来。那些或长或短，或炎热或寒冷的日子里，是母亲，日夜守护着我们。一旦哪天母亲不在家了，我总要问上几百遍“妈啥时回来呀？”
没有母亲的家，是没有灵魂的。母亲，就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
母亲只是一个小学毕业生，一辈子生活在小村，但她却为我照亮了漫漫的人生路。没有母亲，就没有我的今天。
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成为了一个母亲。每当孩子睡了，我经常在旁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在心里问自己：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我会为他准备他喜欢的早餐，送他上学校前亲亲他，放学接他回家时远远地跑过去抱住他，在他取得了好成绩时和他击掌庆祝，在他过生日时为他点上生日的蜡烛。
但是，我也会为他的调皮淘气训斥他，为他不好好写作业打他几下，在我看书写作时不耐烦他在旁边问东问西。
比起母亲，我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虽然母亲为家人牺牲一切的做法我并不赞同，但是母亲让我知道：对爱的人多一些宽容、理解和关怀，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母亲，就像一盏灯，用她仅有的一点能量来燃烧自己，照亮我前行的路。
虽然这盏灯现在已油尽灯枯，却并没有熄灭，依然在我心里燃烧，还将继续照亮我以后的人生路。
202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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