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阁超人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个四合小院,院中有一株茂盛的葡萄架,架下有一方青石桌,桌边三四青石凳。最喜七夕佳节,半夜醒来偷听情话。桌上永远放着几个白瓷镂花杯,杯中永远都会有刚刚好的花茶。
一墙之隔外的院中有一颗石榴树,青砖绿瓦的四合小院中爬山虎遍布四周,西侧的圆坛里总有花开,一条长廊下长椅三三两两,秋千在一旁轻荡,青梅竹马的姑娘坐着晒太阳。
花茶姑娘她叫晓花,面容姣好,心地善良。她是我的邻居,也是唯一的玩伴。当时是不懂什么是喜欢的,能一起玩游戏的就是好朋友。不像其他的女孩子,晓花不爱芭比娃娃,不爱穿裙子,更不喜欢看动画片。可能我也是她唯一的玩伴的缘故,往往对于一些事情都会一拍即合。
我们会围绕一望无边的麦田使劲奔跑感受春风十里,我们会拿水和泥说你当妈妈我当爸爸勤奋工作养家度日,我们会在屋檐下伸出手掌触摸水滴相视而笑,我们会踏雪红着手红着脸互说,雪人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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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花跟着爷爷生活,父母在北京工作。寒暑假,晓花都会去北京。所以,寒暑假的前几天是晓花最开心的日子,却是我最难过的日子,寒暑假的最后几天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晓花从北京回来,眼睛都是红红的。我拿着刚买的变形金刚去见她,她坐在桌旁,盯着桌上的合照一动不动。或许是因为看到我手里的变形金刚,晓花明亮的眸子透漏着光彩,笑靥就像春日的午后的阳光,温暖。我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快乐。
晓花的爷爷在村子里算是有学识的长者,写得一手好字,画了一手好画,村子里要有画工笔画的都会去找他。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东厢房里铺好宣纸,用毛笔书写一番。可能是家庭熏陶,晓花别看大大咧咧,写起字来可谓是有模有样。有时候,我也会和晓花一同练习,爷爷对我说,“比晓花强多了”,晓花总是做个鬼脸,略显调皮。
和我的爷爷一样,晓花的爷爷也爱喝花茶。写累了,小花的爷爷就会去一旁的桌边,沏一壶花茶,静坐。看着满屋悬挂的泼墨画作,闻着宣纸散发的气息,晓花和我在一旁默默的喝着花茶。趁爷爷不注意,连忙消失在爷爷的眼前。
“这个,晓花,太淘”,爷爷摇着头,笑着说,透着喜爱。
-2-
我家有个葡萄架,自打六月开始,我和晓花就成了它的固定客人,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枝头又冒了新芽,绿了新叶,期待着成串的葡萄悬挂。当看见第一颗葡萄透着绿光爬出枝头,我们都会嚷着,让全世界都听到。有时候也会,踩着凳子,够几颗葡萄,看着晓花酸得直流口水,我在一旁呵呵的笑。
晓花家的石榴树也是我们进行关爱的对象,爷爷告诉我们,石榴树要剪枝,这样的话,结出来的石榴才会又大又甜。六月,阳光照在火红的石榴花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映着红红的花,绿绿的叶。晓花每天都会追着爷爷问,“石榴什么时候熟啊?”,爷爷拍着晓花的头,“晓花快长大,石榴就熟了”。晓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八月的时候,葡萄紫了,石榴红了,晓花却去北京了。晓花从来没见过我家的葡萄架上一串一串的挂满枝头,也没有见过满树的石榴藏在绿叶之后。晓花走了之后,我还是喜欢去找爷爷,每次去都能看见桌上有一杯花茶。
“花茶有那么好喝吗”?
“我其实比较喜欢喝普洱,只不过前些年晓花的奶奶爱喝花茶”。
“是不是所有人的奶奶都爱喝花茶”。
七夕那天,我回到家,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沏一杯花茶,坐在葡萄架下,真的打算偷听牛郎和织女的情话。
-3-
晓花从北京回来之后剪掉了自己的长发,活脱脱的真的成了假小子。她给我看故宫博物院巍峨的照片,给我看鸟巢和水立方,给我看圆明园,照片里的晓花笑的很开心,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那天午后,我拿着新买的游戏盘去找晓花。看着晓花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要出去旅游吗?”“不是,爸爸妈妈要把我和爷爷接到北京,可能以后见面就少了。”“什么时候走啊?”“办完转校手续就走。”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晚饭才出来,感觉身边再也没有了玩伴,我想了很多。晓花的爷爷带着晓花去办理转校手续的那天,我躲在教室,不敢出去,害怕看一眼真的就成了最后一面。伴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晓花真的真的走了,我也没能出去说声再见。
那天放学后,我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看着晓花家大门紧闭,锁头深沉,我真的意识到,晓花真的走了。隔壁换了新邻居,我却再也没去过那个院子,再也没去看那颗开满红花的石榴树,再也没去过那个长廊下久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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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之后,我去了城市,也离开了那个小镇,但也经常回去看看那依然枝繁叶茂的葡萄架和一旁的青石桌,还有离不开的花茶。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曾经的青梅竹马也渐渐消失在生活里。只不过,偶然想起陪伴儿时快乐时光的那个“假小子”,应该也和我一样,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过着大学生活吧。
无独有偶,今年寒假,晓花的爷爷给爷爷打来电话,“十年没见了,要回家来看看之前的好朋友”。得知这个消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只不过觉得,异常想念。
一月二十六号,我和爷爷去接他们。我一眼就看见晓花的的爷爷,连忙接过行李。
“都这么高了,小伙子都成大人了。”
“爷爷,晓花呢?”
只见后面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姑娘走过来,脸上抹着浓妆,穿着细高跟鞋。
“来,叫叔叔,小宝”。
“真乖”,我们相视一笑。
晚上,我们去饭店吃饭。唯一不变的,还是桌上那一杯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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