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早晚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初秋时候的节气最让人感到舒适,仿佛一夜之间城市间的一切都从夏天的聒噪被拉缓了节奏,街上的
人还是匆匆往往被红绿灯精确的控制去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是想通过节奏掩饰一些东西,一些东西就越是在狭窄的空间里野蛮生长。
五年前的秋天也是秀娟一个人来S市打拼的第一个秋天,秀娟家里在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县城里的钢管厂的工人,父母没有接受什么文
化眼界很短,从秀娟记事开始父母似乎永远也没有穿过别的衣服,永远是那两件灰色的工作服,跟他们一起住在家属楼的邻居都是这个厂
里的工人每天低头抬头似乎也走不出这个圈子,秀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在学校里常听老师说S市的经济如何发达,高楼大厦仰得让你看不
到边,秀娟心里明白这辈子靠父母已经不可能搬到S市生活了,秀娟就暗下决心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到S市的大学。秀娟读书很用功,在小县
城里的高中基本都在一二名徘徊,老师碰到她的父母都讲,这小姑娘只要高考不发挥失常上重点没问题,秀娟的父母是打心里高兴虽然自
己对秀娟学的什么东西也不懂,但是她们知道考出去是她孩子改变自己人生唯一的办法。秀娟的父母就开始跟厂长商量把她俩的班错开,
这样就是轮着照顾孩子。就这样的过了三年,秀娟没有辜负期望以高于分数线五十分的成绩考入了S市的大学,拿到通知书的当天秀娟感
到那种久久的压抑过后的释放,那天晚上她爸妈让她一起烧纸给她过世的爷爷奶奶,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过程中秀娟的父母一直在跟她过
世爷爷奶奶嘀咕,秀娟没有在意这些,她看到飘曳而起的纸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送秀娟走的那天,她妈在火车站一直拉着秀娟哭,她爸显得很平静。似乎中国的父母永远都沉浸在这样的人设之中。火车缓慢的驶出
站台,周围空气的颜色却变成了蜡黄,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秀娟在大学的四年学习没有丝毫松懈,身旁的同学朋友都过着五光十色的生活,秀娟心里明白她只有好好努力才能不再回到那个小县
城,不再面对那个十几年都不会变的家属楼。毕业之后秀娟留在了S市找到了一份事务所的工作,工资勉强够她在S市的生活,同事聚餐这
些她几乎很少参加,因为每参加一次就意味着她要重新计算自己的开销,即使如此她还是工作很努力,领导很赏识她。慢慢的她升到了主
管的位置,也会在月末这些时间给父母寄去一些钱,秀娟每次过年回家整栋家属楼的邻居都会拉着她称赞两句,谁都知道他家出了个大学
生还是在大城市里站稳了脚跟的。他父母听到这些自然是很有面子然而关上门后,父母总是在哀声叹气,秀娟知道她已经26了但是还没有
成家,邻居们表面上说她会挣钱有能力,背地里还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些事情就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父母的心上,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秀娟不是不想成家,可这两年她拼命的工作社交圈子很窄根本就没有机会遇到合适的对象。单位里的阿姨给她介绍过几个可都因为种种
原因没有成,秀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二十六还没结婚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单位里其他比他大还没结婚的男同事却被称为潜力股有事业
心。可眼下秀娟没空管这些,因为下个季度的考核马上就要上了,如果她这次能成就能升到经理的位置,这对秀娟来说比结婚吸引力大多
了。世间上的事大多都是无巧不成书。正在这个时间段上单位的顾阿姨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秀娟本来想推脱可顾阿姨这是第三次给她提
起这个人了,秀娟不好说便应承了下来,答应先见个面接触接触再说。
顾阿姨给介绍的这个小伙子叫程海,是个军人,退伍回来在市宣传部工作。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这样的条件配秀娟可谓是绰绰有余。秀
娟与他接触几次下来发现小伙子人挺不错,父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就寻摸着找个时间双方父母见个面,秀娟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
三天合不拢嘴,连夜乘车赶到了S市。双方父母这头一遭见面,程海的爸妈没有丝毫嫌弃秀娟家里的条件相反对秀娟是一顿夸赞,秀娟见
程海父母如此的态度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欢喜,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就定下了时间,没过多久两人就结了婚,规矩了一辈子的秀娟也学着城
里人来了一次新潮的闪婚。
结婚过后,秀娟工作更加拼命,程海也对她关怀备至两人的小夫妻生活过得令旁人好不羡慕,结婚一年之后程海的父母见秀娟肚子一点
反应没有,就开始在小两口耳边吹风了,程海是个孝子很少违抗父母的命令,说多了秀娟也开始烦了。上次经理考评秀娟耽搁了没上,心
里懊悔了好一阵,这一次秀娟心想无论如何也要评上。可是世事往往很难遂人愿,秀娟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让双方父母高兴坏了,
程海的父母为要到来的小孙子置办好了衣服,秀娟心里开始打鼓了,从心里想她不想要这个孩子,程海那边指望不上为她说话,可她自己
得要为自己考虑,自己父母那边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她是过够了,思前想后为了自己的前途她决定去医院拿掉这个孩子。
当天晚上,程海的父母来到儿子家,开门后看到桌子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屋子里也没见到儿媳。程海的父母觉得事情不好,儿子平
时很少抽烟,今天如此反常但怕是出了什么事,别的事还好要是自己的小孙子出了事那可是天都要塌下来了。还没等程海父母开口问,就
听到里屋里秀娟说爸妈你们来了,程海的父母到里屋一看秀娟睡在床上身子骨很虚弱,以为儿媳生了什么病赶忙问儿媳吃药没有,怀着孕
吃药怕是对小孩不好。程海开口了,她把孩子拿掉了。程海的妈听到这个消息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程海的爸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秀娟的爸妈第二天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开始数落秀娟的不是,跟程海的父母讲自己不会教育教出了这么一个数典忘祖
的女儿,程海的父母一句话不说沉着脸。秀娟从里屋走了出来,秀娟爸妈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心疼,程海父母这个时候说话
了,秀娟这样坏了身子还是在医院再做下检查的好,怕以后落下什么后遗症。秀娟父母也应允了,秀娟说不过也来了医院,医生一番检查
过后跟家属说,秀娟这次过后恐怕以后很难在怀上了。程海父母一听这拉上儿子就回了家,秀娟父母坐在医院门口的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
出来。
秀娟没想过这些,她挺相信程海,她觉得程海不会在乎这些。程海回家过后从来没对秀娟提过这件事,这让秀娟感到很欣慰,公公婆婆
怎么想管不了毕竟程海才是过一辈子的人。这一天秀娟像往常一样回到家,程海坐在沙发上,看到秀娟回家了,程海起身帮秀娟挂好包,
两人坐上饭桌,程海一边给秀娟盛饭一边说,自己父母年岁大了,一直就想抱个孙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秀娟没让他把话说完就说,你
明天准备一下我们就去民政局。第二天从民政局出来之后秀娟没有跟程海说一句话打了车去公司。
就这样过了一年,秀娟还是忙于自己的事业,似乎这座城市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段婚姻,从来就没有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过一样。
这天上班,秀娟听到单位里同事在小声议论,秀娟猜想事情和自身有关,这才从顾阿姨口中得知程海快要结婚了,新娘肚子都能看见凸
起了,秀娟想起之前的种种心里气不过大病了一场,病床上秀娟心里想自己奋斗这么多年到今天,事业上超过了许多同龄人,可还是被人
看不起说到底还是自己生不了孩子,程海跟自己离婚不也是为了这个,自己生不出来可也不能让后来的比了下去,生不出来就抱一个!
秀娟七打听八联系才从一个人贩子手里抱来了一个四十多天的女婴,秀娟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眼睛弯成了柳眉,她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个
孩子,说到底自己还是赢了,你生出来的孩子跟我抱着的不是一样的吗,都一样会叫妈。秀娟有了孩子过后工作更加拼命,她把自己的心
血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一直到孩子十八岁,青春期叛逆折磨得秀娟心力交瘁。秀娟常常夜里一个人哭,第二天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一样。这天秀娟在上班,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她女儿伙同他人抢劫,秀娟听到电话火急火燎的赶到判处所。看到坐在里面的女儿
气得直拍自己的脸,她女儿全程都没有看秀娟一眼。
最后因为孩子已经年满十八岁,因为抢劫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两年,秀娟那天去看女儿出来的时候,天空红得通透,与十几年前离
开家坐上火车的蜡黄天气不同,那片红红得令人发憷,就像秀娟打掉孩子是子宫里留出来的鲜血一样染透在城市的街头巷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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