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很早之前,好像是参加完中考之后,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找了一地儿胡吃海塞,正到兴头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神经来了这么一句,“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挺好笑,高中毕业了才叫各奔东西,大学毕业之后简直是各自天涯了,中考结束算屁个各奔东西,上了高中没准儿就又是一个班。但是那个时候,情感多得没处发,于是但凡有个机会就要抓住大发特发一通。
因此,一帮原本兴高采烈的人因为他的一句话直接就熄火了,最后恨不得发个毒誓,不求什么但求什么之类的。没被生活操练过的人总是幼稚。没被时间洗涤的关系也总是坚固。其实哪有不求但求,再坚硬的东西也有风化成土的一天。
再说那天订婚宴。
订婚宴是在于子墨的餐厅举行的。原本他是打算带着龙哥飞澳洲跟家人团聚,但是听说我们要订婚(其实我们何尝不是听说,作为21世纪新青年被包办婚姻,我们都不敢说,怕别人笑话。),就特仗义的留了下来,并且捐出了餐厅以及自己。明明是一件需要接受感谢的事情,他非说留下来只是为了看看林染会不会意识到苦海无边,然后幡然醒悟,最终怯场不来。
有的人啊,长那张嘴就是为了检验一下谁的手工好,缝得看不见针脚。于子墨就属于这类人。
哪成想,林染真没来!
对于这件事情他表现得特别震惊,也许还隐约的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项本事,说不定哪天饭馆不开了,就去天桥上给人算卦,绝对能发家致富,如果没中途给人打死的话。
事实上,震惊的不止他一个人,到场所有人对这一变故都是一脸懵逼,在他们的意识里,林染是做梦都盼望着跟我结婚的,不来,除非腿瘸,不对,是只要有一口气也是一定会到场的。没到场,是不是那口气没了?!于是有人哆哆嗦嗦地给各种医院打电话,试图了解一下新进去的车祸病人有没有叫林染的。
结果还真有一个,众人被吓到要大小便失禁,除了老人和小孩儿,剩下的一窝蜂地冲出去了。到了才知道是同名不同人,高悬的心终于掉下来。又浩浩荡荡回去原地。林爸有点儿出离愤怒,主要是对我感到抱歉,扬言林染从此销声匿迹也就罢了,但凡有点儿音信,被他抓住了,一定严惩为我出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应,除了频频点头之外。脑子里想的是我那一并失踪了的手机,从发现林染缺席就再也没找见。
时间过了很久,老人们被赵天宇送回去了。剩下的人也被我一一遣散了。本来就只是通知了几个人,大过年的,不想动静太大,而且还是情人节,就不添乱了。叶大秋一边义愤填膺,要手刃林染,一边又担忧我,死活不肯走。二十也说要留下来。我脑子一团乱,没个头绪,只想清净点儿。好说歹说才终于都劝走。于子墨给每个人都打了包,说浪费可耻,而且他做得比任何时候都用心。
裙子稍微有点儿瘦,勒得我不舒服,想坐一会儿,发现坐下更不舒服。送完所有人,于子墨却没走,“我这里东西都贵,就一张画也价值连城,万一我走了,你给顺了怎么办?”
我嗤之以鼻,又不是传家宝,把自己说得跟一大家族的少爷似的。我没理他,独自想事情。于子墨也没有再咧咧,只是从休息室拿了一件T恤出来,扔在我脸上,“去换了,看着难受。”
明天就是除夕了,感觉一点儿年味儿都没有,除了街上挂着的红灯笼之外,冷冷清清。也许也是因为冬天的缘故,也有可能我只是在屋子里,看不出来而已。
“你怎么不贴春联?”我问。
“心真大,还有功夫管春联的事儿。话说你的手机到底哪里去了,林染肯定给你打了电话,留了言什么的,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来!”
“这还用你说吗?”
“这么相信他?没准儿他真的是想开了?”
“你还来?!你不知道自己长了一乌鸦嘴么!”我白了他一眼,低头喝咖啡。于子墨笑笑没再说话。又过了几分钟,我忍不住了,“你说他能发生什么事儿?被绑架了?”
“图他什么呀?美貌么?”美貌这个词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形容另外一个男人,总觉得有点儿画风不对,我清清嗓子,“也有可能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啊,是吧!而……”
“没事儿少看点儿肥皂剧,还嫌不够傻么!”
“那要不他被哪个富婆看上,绿林好汉,女土匪,就像你说的,人群中那么一瞥,电光火石之间,就被他的美貌折服,一定要掳回家当压寨夫人呢?或者,有着黑道背景的富家女,意大利黑手党……等等,外星人,飞碟……”
“你真的一点儿都生气么?”于子墨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我那没有底线的想象力。
“生气啊!”我终于正经起来,“别提有多生气了。但是我们也算认识半辈子了,他什么人我清楚啊。我虽然找不到手机,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打了电话给我,也一定让我耐心等。既然如此,那就等呗,他等了我那么久,我等他一会儿也不亏啊!于是我就不生气了!”
“暮云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于子墨表情很认真。
“宝藏女孩儿!”我冲着他一挑眉,咧嘴笑,“哎你干嘛去?”
“反胃,去吐一会儿!大概是听了不干净的!”
晚上快要九点的时候,餐厅的门被一股大力猛的推开,冷风见缝插针,冲进来在整个餐厅撒欢。当时我正跟于子墨日常互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的林染。
我给自己的时间到夜里十点。我告诉自己,如果那个点人还没来,就算了,不等了。支棱了一天,我也累了。再说我总不能老拖着人于子墨,我怕龙哥埋怨我。
林染出现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五十七。我没理他,站起来去厕所。坐在厕所的马桶上玩了十盘消消乐,一关都没过。环顾了一眼四周,看看有没有利手的家伙事儿,并没有。一顿唉声叹气之后,终于走出去。
于子墨已经不在了,整个餐厅只留下林染一个人,手里拿个红盒子把玩着,看我出来,迎着我走了几步,我看他那架势是想给我个熊扑,赶紧伸出手,指指他,又指指他原来站的位置,“退过去!问题不交代清楚,不许碰我!否则数罪并罚,直接乱棍打死!”
“先抱一抱,我今天一整天都很想你!”作势又要向前,见我表情严肃,态度坚硬,最终妥协,退回到原地。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打小啊,我最怕看到一种桥段,就是无良女二掐点犯案,蠢萌男一无计可施。我觉得现实生活应该没有这种情节,太夸张了!然而……林染说白雪在临市有个演出,快结束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了舞台,伤到了脚踝;林染说白雪打电话给他,大哭着非要叫他过去,死等;林染说白雪是个跳舞的,下肢比上肢重要,身段比脑子重要,伤了,事儿挺大,而且这姑娘任性起来又不管不顾;林染说,不管怎么样,在感情上对不住她;林染还说……
我一边呲溜呲溜喝汤一边听,一边听一边寻思。凭良心说,如果没有我,他们或许也不会分手,林染跟三十只会越来越疏离的相处。如果不分手的话,白雪演出林染必然在,尤其还是情人节。他在,白雪即便受伤了也不用这么复杂。或者有没有可能,这姑娘受伤是因为听到了我们要订婚的事,一恍惚,踩空了……
这连锁反应让我顿觉头皮发麻,心里也隐约升起了一股负疚感。林染说在感情上对不住她,我或许,是不是也有点儿?
“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生气也是对的!”
“不是,我是觉得我也……”
“别给自己加戏,跟你没关系!”
“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
“废话!”
他拉着我在玻璃窗的台阶上并排坐下,我扭脸看他,他抬手刮我鼻子,然后把红盒子递了过来,是一对戒指,有点儿眼熟,“这不会是……”
“就是啊!”
“不是,林染,丫你也太抠了吧,订婚宴跑路了也就算了,订婚戒指还是十年前的,你耍我吗你!”
“多好呀,多有纪念意义!来,把手伸出来!”
“不,我要钻石,我不要意义!我不要戴……林染,你强买强卖!我还没有原谅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站起来就跑,林染在后面追,三下两下就被抓住,摁到了桌子上,抠开我手指,不由分说地套了上去。
我听见外面响起了鞭炮声,看见了玻璃外漆黑天幕上绽开的烟火,林染把我箍在怀里,不停地重复着“林太太,我爱你”!
我被他的情绪感染,竟然有点儿想要掉眼泪!仪式错过了,但是爱人还在。算圆满了吧!可是,可是那夹杂在里面的几丝心慌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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