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岁月可回头
“哎，暮云歌，我敢打赌，真的。龙哥幼儿园那次迎新年活动，所有的陪演家长里面，你是最活跃的那个！尤其是那一身儿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眼晕！”李易安半躺在沙发上，一脸欠扁的打趣我。我操起手边的一个特别丑的分不清是兔子还是狗的抱枕朝着他扔过去，却他被稳稳地接住，还特幼稚地冲着我吐舌头。
“对对对，还有头顶上那俩大眼睛，下巴要是在弄得尖点儿，十足一个小绿人啊！”钱二小不怕死地接茬儿，“不过，暮姐，你比小绿人可爱多了！”
“你也想被我打么！”
一帮人一阵哄笑。
从我助演结束到现在，都几十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嘲笑就没有停过。而且以一种越来越猖獗的架势扑过来。我深深地觉得我的这个梗极有可能会像《还珠格格》一样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不停地被各地方台重播。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地方台。他们手机里的小视频集中起来就是一360度全死角。
我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想法。也许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坑，一个陷阱，所有人都料到我会跳，所以他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耐心等待。人类真是太恐怖了，友谊呢？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来来来，酒来了！能不能别老嘲笑我们家二爷，像她这种牺牲小我，娱乐大众的优秀品质，你们谁有啊！”二十端着一特大号托盘从远处过来，上面全是花红柳绿的酒，一众男人上去帮忙。
内心的凄凉又浓了几分。
“我们当然没有啦，我们也不敢！我们怕怯场！呱呱呱呱呱呱！”
“啊哈哈哈哈哈……”
我来交代一下事情的经过。
龙哥在29号，也就是星期五，学校有迎新年活动。大部分都是自由表演，但还是有几个固定节目。不知道是不是嫉妒我龙哥的神仙颜值，她们老师安排他穿上小青蛙的衣服，表演《小跳蛙》，而且必须跟家长一起。
龙哥的家长只有于子墨。试问于子墨会为了龙哥，穿着大号青蛙服又唱又跳么？这本身就是个病句。打死他，都不可能。于是这个贱人就想到了我。用他的话就是，“欠我那么多，也该还一还了！”搞得我无力反驳。
我可不想因为忘恩负义老被他挤兑。再说了，我一二八少女，跳跳也无妨。反正没人认识我，而且我也无业，关键还穿着青蛙服，人们也看不到我的原材料。
然而……衣服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头上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大大的往头上一套就可以的青蛙头套，而是带着两个特大号眼睛的发卡。中间有几厘米的弹簧，你稍微一动它就跟着一跳一跳的。
更让人郁闷的是，不要脸的于子墨居然带来了亲友团。我头上的黑线简直要比头发都多了。当初我就应该问一问，可是我以为幼儿园的活动嘛，是吧，哪有还朝外面带观众的，是不是，不都是家长么？家长我都不认识，也许我这一生就跟他们打这么一次照面。所以他们一点儿都不重要。果然，你以为你以为的都不是事实。
首先我看到了林染。老实讲，他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糗事儿他都知道，无所谓。然后就是叶秋跟前夫哥，没几分钟，钱二小和张冲前后脚。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光辉形象轰然倒塌的画面。我扭脸看看看身边的龙哥，想撂挑子。可刚叫了个名字，龙哥仰脸看我，我就有点儿不忍心。平时也就算了，这种场合，如果我退出了，龙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台下加油的人再多，没人在身边，小家伙肯定会难过。
“没事儿，就是想告诉你，一会儿上台别紧张！”
“紧张的是你吧！”死小孩，你都不知道，为了你，姐姐我牺牲了多少。
我以为有这些人已经够了，当我看到二十和李易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儿想跑路了。关键我也不理解，他们来是什么用意。没听说他们认识啊！还是说我又错过了什么。这人物关系是怎么连的线啊！
“造型不错啊，挺可爱的！”二十憋着笑说。
我白了她一眼，着急忙慌地把发卡拿下来，“你不是不认识于子墨的么？”
“是啊！”
“那你来是……”
“哦，林染一早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你有演出，让我尽量取消一切活动，过来给你应援。”
“林……染……”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我的牙缝里挤出来，我双拳握紧准备甩脸给他一拳，顺便带个回旋踢，没找着人。所以，“李易安，你也是被他叫来的么？”
“对！”
“你不用上班么？”
“我请了一天假！”
我作势擦了一下根本就没有踪影的眼泪，“真仗义。但是不用了，没什么可看的，你回去上班吧。请假不好，真的！而且我很有可能会出丑。”
“真的么？那我更得看了。”
“所以，你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看我出丑？”
“不不不……我不只要看，还要录个小视频，永久留念。”
“二十，你管不管。你老公要把别的女人的视频永久留念……这可是家庭隐患。”
“得了吧，你对我家构不成威胁！”李易安抢白。我跳过去就要动手，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林染揪住领子扯了回来，“大家都看着呢，别动手。不然，人家还以为是一只青蛙成了精！”
“我还可以是一把菜刀成了精，你要不要试一试？不许拍照！钱二小，别拍了啊！不是，你们俩不会也是被这货叫过来的吧？也是请假？咱们公司快倒闭了么，你们这么闲？”
“下午年会，今天没工作。”张冲解释道，“对了，暮姐，年会你会去么？胶囊说他跟你提过了！”
歌曲一共不到三分钟，我感觉像是过了三年那么久。到最后快要结尾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儿自暴自弃，一阵乱跳。龙哥在我旁边，他那一脸嫌弃看起来就像鼓励似的。
想看我出丑是吧，OK啊，一次看个够！
……
“哎，李易安，你把那天的视频给我一份，我去晚了，没看全！”于子墨说。
“立刻给你发！你微信多少？”
“于子墨，别人就算了，你就不要落井下石了吧！说到底，我那是为了谁啊！龙哥是你儿子吧！没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你愿意去演出，是冲我的面子么？”
“当然不是！”
“那我算什么恩将仇报？过来了么？”“叮咚”一声提示音，于子墨正打算往开点儿，被我急中生智一把夺过，然后没命的跑到卫生间，锁上了门。三下两下把该删的删了，又重新出来递还给了他，“我删掉了，气死你！”
“还可以再发啊！我不气！”他像看个弱智一样看着我说。我整个人当场僵掉。其他人表情各异。林染捂住了眼睛，叹了口气。李易安憋笑憋得脸都青了。前夫哥轻咳了一下，“我去阳台抽根烟！”
“我也去抽一根儿！”张冲也站了起来。我记得他说他不抽，而且也不会讲黄段子。
“我……”林染也跟着走了，然后是于子墨，最后男人们都走了，挤在一个小阳台里。两秒过后，震耳欲聋的笑声传了过来。声音太高了，我都感觉漆黑的夜幕给笑开个口子。我把留下的女人一个一个的看了一遍，抿抿嘴，默默的回了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脸上留下两行羞耻的泪水。
暮云歌，你脑袋里都是水么？水也不是清水，一定是被农药污染了千百遍的水。云老师，老暮先生，你们千辛万苦生下来个弱智少女，是不是很悲伤？有绳子么，窗帘也撕不下来。我要跳楼，不行，万一摔不死，残了更可怕。林染家是几楼来着，19楼，应该能一摔毙命。可是要是砸到人，人家招谁惹谁了，万一砸到的还是个小孩儿……
“你怎么进来的？”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林染扬扬手里的钥匙。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我的表情不太好，“真生气啦！哎哎哎，别介啊，三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这么点儿事儿还哭鼻子，你也……”
“谁三十多岁？”
“好好好，十八，十八！可是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十八啊！在他们眼里你还是一铁骨铮铮的女战士啊！”
“都是因为你！”
“是是是，我的错！”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
“嗯——”
“哦，不是！我是想人多你不是底气足点儿嘛！”
“我是去打架的么，用多足的底气啊！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想让我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成个笑柄。我是你女朋友，我被别人笑，你脸上有光啊！通知那么多人，你怎么不印个传单满大街发去啊？林染，你欺负我，我要跟你分手。”
“这怎么还分手了呢，没那么严重吧！我们都觉得你很可爱啊！就说刚才，我都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了。”
“你明明捂上了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我都看见了！你还跑到阳台上跟他们一起笑。你还笑……”
“没没，没笑。你眼花了！好吧，我错了，坚决错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这么干了。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分手！要不这样，记个小过吧！”
“小——”
“大，大过！好啦，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做游戏呢，一会儿还要一起跨年。”说完，抬手用两根指头特亲昵地捏捏我的脸，又摸摸我的头，“哎呦，我家暮云歌居然是个爱哭鬼呢。”他用食指点点我的额头，鼻尖，然后落到嘴唇上，低头轻轻地亲了一下。
“感觉好点儿了么？”
我摇摇头。
又亲了一下，“这样呢？”
继续摇头！
“人家不要了，流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