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我发过誓，要修得果位，不染世事凡俗，你，不要再来了。”  李渊把发髻高高束起，身着一身道袍，端坐在蒲团之上。来人是一女子，一袭青衣，面容姣好，如山间清风，云中幻月，

  “神仙有什么了不起的，放下七情六欲后，便逍遥自在了？”女子神情很是不满，一脸愤懑之意。

  “师傅说我天生道骨，有成仙之韵，世间人皆苦，师傅渡我，而我，则渡世人。”

  “笑话！天下间苦修士万万千，如此‘大义’用得着你来做！”

  “唉……我说不过你，但我心意已决，你回去吧。”李渊知道自己亏欠她，不愿与她争执，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不再多言。

  “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别以为你不理我，就可以摆脱我，我何樨跟定你了！”何樨见李渊不愿再搭理，闷哼一声，扭头便离开了，李渊表面不闻不问，心底却叹了一口气。

    李渊是这百里内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公子，其父李乘鹤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奈何好人不长命，早年患疾离世，可怜乘鹤，没能驾鹤飞升，却先驾鹤西去。李渊自幼受其父濡染，早早接了父亲的手，一如既往地广施粮财。这天一位道人寻来，说是报恩，却当知恩人李乘鹤已不在人世，老道人当即头沉泪潸潸，连叹两声：“时啊命啊！”道人报恩无果只得作罢，抬头对李渊说道，

    “小兄弟，令堂多年前救我性命，今日，本该来还果，却不曾想是这番模样。我看你颇具仙骨，却身乏体虚，多年后，怕是会步你父亲后尘，你可愿意拜我为师，祛你隐疾，他日可登仙台，也算还了令堂恩情。”李渊听后低头沉思，片刻后出声，

    “仙人，这修行之路可是要断七情六欲？”道人点头称是，李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眉间有些苦色，脑子里面始终有个人挥之不去。道人见李渊埋头苦思，开口劝道，

  “令堂慈悲为怀，生平愿望便是兼济天下，奈何人力有限，百里内芸芸众生尚苦，不得自救，何谈天下。你若随我一道修行，他日可救世间更多人。”李渊怎会不知父亲所想，只是成仙之路的取舍却让他左右为难，

    “仙人，且容我考虑一日。”道人见李渊心里有事放不下，便不再多言，留他自己思量。

    一夜无话。

    次日，李渊焚香，沐浴，换上一袭道袍，拜了道人为师，敬过拜师茶，便算出家了，从此清心寡欲，了无牵挂。

   

    何樨是李渊在山脚下“捡的”。李渊为父亲上山采药，发现她时，她正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衣衫褴褛，人事不省，看起来像是从山上失足掉了下来，不过身上却没有一处伤痕，李渊心生怜悯，把她扛回家中。

    何樨修养了片刻便清醒了，而后一直大呼小叫，直喊饿。李渊救助过无数人，却是生平第一次碰上“无赖”，不过好人做到底，照旧给何樨好吃好喝的供着，吃饱喝足，何樨左瞧瞧右看看，打量了四周一番才开口道，

    “李家小子是吧，我看你人不错，以后跟我混了怎么样？”李渊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救了人，怎么感觉还是自家占了便宜？

    “小姐，请你自重，我是在山里看你昏迷不醒，这才把你救回来的，我也不求你报答什么，既然你平安无事，便请离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们管家提，能帮则帮。”李渊的好脾气快被磨光了，准备在发火前赶快离开，何樨看李渊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忍俊不禁，眼珠子一转开口道，

    “喂！李家小子，看在你救我份上，我决定留下来帮你忙怎么样？”李渊懒得理何樨了，头也没回，朝后摆摆手，

    “留就留吧，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李渊没想到，她这一呆就是三年，三年里，何樨倒也如她所言，帮了不少忙，因为识得些药材，偶尔还会从山上给李渊父亲带回来些效果奇好的良药。当然了，喜半参忧，以何樨的性子，免不了惹出些麻烦，烂摊子事儿自然都由李渊来扛了，这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不一般了，李渊嘴上不说，但打心底感激何樨的出现，让自己活得轻松了不少。

    然而三年后的一天还是来了，李乘鹤走了，李渊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发出“啪嗒”一声响，感觉像是一半边的天塌了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绝望之际，她又出现在了身后，耳边的呼吸声至今可闻，

    “还有我在呢。”那天，李渊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哭的像个刚出生的的孩子。

    可是，那又怎样呢？李渊还是选择随了道人，为了父亲的遗志，何樨也没能留住他。

   

    “你们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怎会做出如此勾当！”今天是修行百日之期，老道人让他下山，却不想遇上了山贼劫舍。

    “哪儿来的小道士？我们不杀出家人，你好自为之，赶紧走！”山贼头头一把砍山刀立在前头想唬走李渊，奈何李渊偏偏是个倔脾气，看不清楚情况。

    “我不走！你放了他们，我出钱赎回。”

    “你个小道士有什么能耐，你以为你真救得了他们，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江湖险恶。”说着，土匪头头一刀挥下，一位老妇人倒在了血泊之下，李渊睚眦欲裂，红了眼往前冲，

    “我和你们拼了！啊！”结果可想而知，李渊半会儿功夫便倒地不起，眼角的血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红的渗人，红的发凉，周围的山贼哄然大笑，耳旁嗡嗡作响，让他更加觉得无能为力，就像父亲走的那天一样，今天却连自己也救不起了。他看着土匪头头一边笑话他，一边把刀挥向身旁的那个小女孩，眼看着刀要落下了，他猛的一个起身，挡了过去，而后他感觉脖子上有些温热，身体轻飘飘的。恍惚间，他看见一个青衣女子出现，而后，所有的山贼轰然倒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嘴角惨然一笑，直到眼前的光全都消失，只有耳旁还传来声响，

    “你真是个傻子，老头教你招了吗？你就自己一股脑得上，喂！你快回来啊，别睡了，呜呜呜呜……呜，你不是…还要救济…世人吗？怎么就不行了？”这哭声真让人心疼，可是他渐渐连哭声也听不清了。

   

    李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位仙子偷了王母藏下的情丝，而后流落人间，仙子掉下九重天的时候，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恰巧被自己碰上了……

    “你看吧，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救不了天下人，只救得下心爱之人。李渊，你要好好活着，他日修得正果，别忘了带上我的情丝，求求你了……一定要记得我，我只有你了……”

   

    李渊醒来时还睡在洞府，周围空空荡荡的，仿佛和昨天一样，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他心里面的山洪突然就卸了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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