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妓女》:女人和少女（上）

《沉睡的妓女》:女人和少女（上）

引:

        金陵迈皋桥（卖糕桥）。

        “很久前，这里居住着一位无儿无女的老婆婆，在桥头自做自卖专供婴儿吃的‘蒸儿糕’。老婆婆做的蒸儿糕很有名，附近方圆十里的人都会去买回来吃，是以老婆婆的生意总是特别好。但奇怪的是，每次老婆婆回去清点当天赚的钱时，她都会在里面发现一张纸钱。起初老婆婆还当是别人的恶作剧，但是时间一长，老婆婆渐渐好奇起来，到底是谁在这么做？”上官晓芸柔声讲述道。

　　“后来老婆婆留心之下才发现，每天都有一个身形憔悴的年轻女人来买糕，每次那女人买完糕没多久，纸钱就会出现在她的钱盒子里。这天，女人来卖糕后，老婆婆好奇之下偷偷跟踪了上去。女人走得很快，简直就像是脚不沾地般在飘行，老婆婆跟着走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荒坟中。”

　　“女人走到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前，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向老婆婆躲藏的位置。老婆婆见自己被发现，只好壮着胆子走了出来，谁成想女人竟是对着她跪了下来，并重重地磕了个头。原来那女人以前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小妾，临产的时候却因为难产，孩子没生下来就死了，家人把大着肚子的女人埋葬了，却没想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死。孩子最终生了下来，可是女人已经是鬼了，没有奶水来喂孩子，只好拿着阴间的纸钱来买老婆婆的糕喂孩子。女人恳求老婆婆能够将孩子养大，心善的老婆婆答应了下来，女人便消失在了坟地，并再也没有出现过。”

正文:

        虽然每日每时每刻都可能有着无数个新生命降临，但对于已过不惑的魏汉亮来说，乞的一子便是他最大的追求，无所谓平安富贵，无所谓疾病残废。

        许是多年善事终将菩萨打动，又许是其心之所坚，菩萨难忍拒绝，也就是昨日魏汉亮带妻子去做正常体检时，医生竟然莫名恭喜他，细问之下被告知其要做父亲了。

        为了庆祝此事，今天他毅然大手一挥决定今天的蒸儿糕大家免费吃。

        对于顾客来说，这条街上的蒸儿糕就只有他家的最为正宗，而这无疑是个福音，而且街上很多人也都知晓魏汉亮的遗憾，现在也都为他感到高兴。

        魏汉亮家的蒸儿糕用料非常实在，顾客们大多吃下两三个就产生了饱腹感。

　　虽说是免费招待，却也没几个人会腆着脸吃到涨肚的地步，毕竟蒸儿糕不贵，一般人都不至于贪这种小便宜。

　　但有句话说得好啊，世事无绝对，这世上永远不缺令人别开生面的奇葩。

　　“老板，再来一块蒸儿糕！”略带颐指气使意味的尖利嗓音从人群中传出。

　　“哦，好的！”魏汉亮下意识地应道，随即眼神复杂地瞅了眼方才说话的女人。

　　女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艳俗，甚至透着一股风尘的气息。

　　染成棕色的大波浪披散在单薄透明的网眼衣上，暴露出大片的肌肤和锁骨，紧身且短的牛仔裤搭配渔网丝袜，带着靡靡的诱惑气息。饶是女人的身材有些走形，但如此打扮依然令人止不住浮想联翩。

　　女人的眼妆画得很浓，脸上的粉底也打得很厚，很难一下子辨别出她的真实年龄。她的手上叼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烟头上残留着鲜红如血的口红印，烟草味混杂着她身上略显刺鼻的香水味逸散开来，使得周边的顾客都是皱着鼻子挪开了些许。

　　对于旁人或垂涎或鄙夷的目光，女人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抽着烟，等着魏汉亮递上新出炉的蒸儿糕。

　　女人的脚边，散落着六七个烟头，她每吃完一个蒸儿糕，便会抽上一支烟等待。

　　换而言之，她已经足足吃了六七个蒸儿糕了！

　　并且瞧她的架势，似乎大有继续吃下去的意思。

　　哪怕是肚子饿了的明夜，他只是吃了五个蒸儿糕便停了下来，可这个女人居然吃得更多！

　　不少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女人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似乎无法理解如此平坦的小腹如何装得下那么多的蒸儿糕。

　　“卧槽，这女人真能吃啊！”

　　“嘿嘿，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接客。”

　　“真是有伤风化，穿得那么暴露，这还不如不穿呢！”

　　“啧，看得老子都举旗了，要不去求个联系方式，也好偶尔照顾下生意？”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唉，年纪轻轻却自甘堕落！”

　　人群悉悉索索地交头接耳着，声音不算大，却也没有刻意压低，只要那个女人的听力正常，绝对能够听清。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些粗鄙、诋毁的议论声，没准当场就会指着人群破口大骂，然而这个女人却是看都没看人群一眼，只是伸出猩红的舌头，极为挑逗地舔了下红唇。

　　不少气血方刚的男性登时心头一阵荡漾，忍不住幻想起桃色的画面，他们并未察觉到，女人的嘴角有那么瞬间曾泛起一丝冷笑。

　　“您的蒸儿糕，请慢用！”魏汉亮端着刚出炉的蒸儿糕，递到女人面前道。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将指间还未抽完的烟丢在了地上，随即抬起黑色皮鞋将其踩灭。

　　“这位女士，乱丢烟头不太好！”魏汉亮看了眼满地的烟头，拧着眉说道。

　　且不说这种行为不文明，满地的烟头光是打扫起来就很费事，环卫工需要一个个捡起，之后还得浇上水才能去除地面残留的黑印。

　　“哦！”女人淡淡地敷衍了声，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魏汉亮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待会收摊的时候还得把女人留下的烟头一并收拾干净。

　　做了花哨的美甲的双手捧起瓷白的蒸儿糕，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张嘴小口地咬了下去。

　　女人吃得很慢，时不时还像是出神一般，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蒸儿糕。

　　如果说方才的她像是一朵充满诱惑的罂粟花，现在的她或许便是彼岸花，美则美矣，却透着浓浓的凄凉与哀意。

　　蓦地，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背着双肩包，长得还算清甜可爱的眼镜少女。

　　大概是因为人群刻意远离了女人一段距离的缘故，使得女人的身边空出了一个圈子，是以眼镜少女朝她那边挪了挪。

　　“老板，能给我打包两个蒸儿糕吗？我赶着去附近面试，时间马上就到了！”眼镜少女有些幼稚地用手扇着风，对着魏汉亮说道。

　　“行，马上就给你打包好！”魏汉亮点头应道。

　　眼镜少女眯着笑眼，很是礼貌地说道：“麻烦老板了，两个蒸儿糕一共多少钱？”

　　一边说着，眼镜少女一边从口袋中掏出很是少女风的钱包。

　　“今天的蒸儿糕免费，不收钱！”魏汉亮当即摆了摆手道。

　　拿着钱包的眼镜少女有些为难道：“老板，这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收钱的道理啊！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拿了！”

　　这时，女人有些不悦地挑了下眉，对着眼镜少女冷声道：“免费请你吃还不好？这么多人都没给钱呢，显得你素质特别高？”

　　眼镜少女的俏脸登时腾的一下涨红了，她很是尴尬地收回钱包，对着女人干笑着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到眼镜少女如此软弱的反应，女人脸上的不悦之色更甚了几分，冷哼了一声，女人继续埋头吃起蒸儿糕。

　　“小姑娘，稍微等下，蒸儿糕马上就好了！”魏汉亮出声缓和气氛道。

　　“谢谢老板！”眼镜少女很是恭敬道。

　　就在眼镜少女局促地等待着的时候，女人终于吃完了手中的蒸儿糕，她不紧不慢地擦了下嘴，再度从包中掏出烟盒和火机。

　　抽出一支烟点上，女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

　　“小丫头，你来这附近面试？”女人忽然盯着眼镜少女道。

　　眼镜少女似是被女人的逼问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颤着声回答道：“嗯，就在xx街，一家美容院。”

　　听到眼镜少女的回答，女人拿着烟的手不禁颤抖了下，烟灰顿时掉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烟灰犹自带着火星和余温，然而女人却像是没感受到烫意般，她阴沉着脸，眼神无比锐利地盯着眼镜少女。

　　“我学的就是美容造型专业，毕业后也只能靠这门手艺吃饭了！”眼镜少女被女人盯得有些发毛，当下无比忐忑地说道。

　　女人嘴角冷冷一笑，对着眼镜少女说道：“回去吧，那边不适合你！”

　　眼镜少女张大了眼睛，满是不解地看向女人。

　　“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饭！你这种小丫头，不适合那里！”女人将烟踩灭，像是告诫一般地抛下句话，踩着黑皮鞋转身离开了人群。

　　看着女人的背影，眼镜少女莫名地感到一阵落寞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