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无人知晓》的叙事风格

电影《无人知晓》

日本电影《无人知晓》讲述的是4个兄弟姐妹被单亲母亲抛弃后独自生活的故事。该片于2004年8月7日上映，同年获得第5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和第40届芝加哥国际电影节金雨果奖。

《无人知晓》来源于一个真实的事件——西巢鸭弃婴事件。1988年，东京西巢鸭一栋公寓楼的房东发现一户人家中的大人失踪，随后报警。警察调查后发现，这户人家应该有5个孩子，包括2个儿子和3个女儿。警察在恶臭杂乱的公寓里只找到3个脏兮兮的孩子，又在衣柜中发现一具几个月大的男孩儿的尸体，而经进一步侦查，确认另外一个失踪的两岁女孩儿不久前因偷吃哥哥朋友的泡面而被哥哥及其朋友打死并掩埋了尸体。

是枝裕和是《无人知晓》的编剧、导演。发生“西巢鸭弃婴事件”时，他刚刚从早稻田大学毕业，看到这个消息，开始以这个事件为原型编写剧本，16年后拍出这部电影。是枝裕和拍的电影远没有当年他读到的新闻事件惨烈，但是他在141分钟里，给观众留下的是深刻的触动和挥之不去的哀伤。

每一个创作者日久都会形成自己的风格，换言之，有他独特而有效的表达方法。是枝裕和是如何实现他写和拍的目的的呢？从电影《无人知晓》来看，我觉得他叙述故事的方法有独到之处，而且十分成功。

故事的叙述是平淡的，但耐人寻味的细节能时时揪住人心。影片一开始是12岁的男孩儿明和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沙希坐在快速行驶的列车上，明的手抚摸着一个玫红色的行李箱。揪住人心的是明的动作绝对不是摆弄一件物品，而是像抚摸一个心爱的难以割舍的人。到了影片结尾观众会知道，行李箱里装的是明的小妹妹小雪的尸体，明这次是带妹妹到羽田机场去完成看飞机的愿望。

故事的节奏是舒缓的，但散落的琐碎情节处处包含着紧张和矛盾。明去便利店买东西，被查出装商品的口袋里有未付钱的商品。通过便利店老板的盘问，观众才约略知道明的情况：12岁，没有父亲，没有学上，母亲时常不回家，他有3个妹妹、弟弟需要照料。看到这里，观众不禁担心明会被便利店老板报警捉走，但更忧心的是他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故事的情节起伏不大，影片看似日常生活琐事的记录，除了小雪的死，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但这些生活琐事发生在本不该属于的对象身上，悲凉感就会不知不觉地弥漫开来。12岁的明肩负照顾3个弟妹的重担，每日出去采买生活用品，做饭，记账，想方设法用好每一元钱。比他小一点的京子负责洗衣服，每日趁人不备时到阳台洗衣晾晒。

故事展现的多是小孩子的单纯、乖巧、懂事和轻而易举的快乐，仿佛没有别的小孩的参照，他们就不知道痛苦一样。这是是枝裕和的过人之处，他以孩子般无邪的眼光把厄运的块垒打磨得光滑，让无望的生活也夹杂有欢愉。

除了明，妈妈不让另外的3个孩子出门，他们就乖乖地在屋里呆着。京子既要到阳台洗衣服，又要注意不被人看见；小茂试图取回掉到外面的东西时，拉门处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拦截线；而小雪，只顾抱着自己的旧玩偶翻来覆去地玩。是枝裕和要表现这4个孩子真实生活的样子，他就要从这4个孩子的认知角度来刻画，他成功了。

得知“西巢鸭弃婴事件”的成年人都会谴责抛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吧，但是枝裕和显然不想把自己的电影变成道德审判的工具，所以《无人知晓》里的单身妈妈惠子看起来并不可恶。她辅导明功课，给京子涂指甲油，逗调皮的小茂玩儿，给年幼美丽的小雪买礼物……这些都构成了孩子们对妈妈温暖的回忆。妈妈的衣服，妈妈的口红印记，所有和妈妈相关的东西都承载着孩子们对妈妈的渴望。而妈妈也是个小孩，她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某个男人身上，虽然那些男人已经给她留下了4个孩子，她仍然乐此不疲。

明虽然只有12岁，但他最年长，在很多事情上他比惠子清醒。他不相信那些男人许给惠子的诺言，他早就明白妈妈不会回来了的事实。但其他孩子还没能力知道，或者没勇气正视他们被遗弃的境遇。京子以为自己要求上学的话惹怒了妈妈，另两个小孩天真地以为妈妈出去工作了。

4个孩子的生活必然会越来越惨，影片描写了断煤气、断电、断水、断粮和房东催要房费接踵而至的情况。但是枝裕和没有渲染4个孩子的困境，而是描写了明假装妈妈给孩子们邮来节日礼物、孩子们用废弃的食品盒子种花和明偶然间参加一次棒球比赛的情景。

本应上学而不能上学，本应自由地在外面玩耍却只能被禁锢在家里，玩娃娃、弹琴、打电子游戏、打球等同年龄孩子正在做的事情，对于这4个孩子是如此稀缺，更显孩子们快乐的珍贵。

作品总是要传达作者的意图的。是枝裕和在电影《无人知晓》中的叙事风格很令人玩味，那种淡淡的却蚀骨的忧伤随着平缓的叙事在观众心头流淌。小雪发生意外死去了，另外3个孩子虽然活着，但他们生活的艰辛还在后头呢。看到电影结尾，看不到故事的结局，是枝裕和给观众留下了想像的空间，等着每个人用他们的人生来填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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