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倍感冷清。
我站在窗前,雨点打在玻璃上,泪滴般簌簌滑落,像无声的呜咽。
街对面,素日里喧嚷的店铺此刻门窗紧闭,只有“XX面馆”倔强的敞着门。
我很不安,整整十天没出门了。不时刷新着手机信息,刷新着一组数字,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被病魔吞噬的生命。
人生,难免会经历几次极度恐惧,这一次,绝对算。
其实,若不是这场“灾难”我不会想起和这座城市有过几次交际。此刻,碎片的记忆在眼前幻影般闪现,一些场景从未如此清晰。
初见,是九八年寒假,武昌中转汨罗。凌晨出站,人很少,湖北的冬天和湖南一样湿冷。一群年轻人在空旷的广场上追逐嬉戏,男女都化着妆,粉雕玉琢般精致,坐了一夜火车蓬头垢面的我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再见,是两千年冬天,春运高峰期,从武昌中转西安,托友人购票。站房内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四周弥漫着难闻的沤味。当朋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时仿佛周遭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蓦然停止了。有些记忆是历久弥新的,而当时只当“寻常”匆匆抹去了。
又见,是二零一七年的正月,计划从武汉转道武当,拜谒心慕已久的道教圣地。怎奈天公不作美,刚到武汉就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不得不取消武当之行,便在武汉勾留了几日。只有这次才算真正“亲密接触”了江城,去了几处必去的景点,品尝了地道的湖北菜。
登黄鹤楼,极目楚天,白云飞渡,心旷神怡。鸟瞰日夜不休浩浩汤汤东逝的长江水,心胸豁然开阔,岁月不居,江山有待,黄鹤归来,舞于九天。武汉,绝对是一座值得一去再去的城市。
夜渐深,麻石板人行道在一盏盏昏黄的街灯笼罩下反射着凄清的光,柏油马路少了车来车往,显得格外宽敞。就连往日里灰头土脸的斑马线也似乎被雨水冲刷得更加醒目,黯淡而深邃的夜空像是张着血盆大嘴滴着涎水怪兽,正待人而噬。这场景似曾相识,像极了 “末日”电影的景象:死镇,萧杀,凄凉。
“如果没有了记忆,生命将毫无意义。”我觉得很多记忆是模糊的,可并没有过去多少个年头,十七年前的那场灾难有多少人记忆犹新,有多少人当成了过眼云烟,云淡风轻般的像个凄而不美的“故事”。对于亲历那场瘟疫大难不死的人们绝对是痛彻心扉的噩梦,病魔凶残地啃噬了他(她)的身体和灵魂,伤疤没有愈合,永远也愈合不了。于我,真的不复记忆,留下的不过是 “饭前便后”洗手的“良好”习惯,仅此而已,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没有“身受”便不会“感同”,但谁愿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呢?黑格尔说,“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这与“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异曲同工。
远处,一幢幢钢筋混凝土建筑物内稀稀拉拉亮起了灯,每个亮着灯的窗后都有一家人,也许他们正战战兢兢谈论着这场可怕的瘟疫,也许他们明天还要继续在惶恐中度过,也许他们围着温暖的火炉回忆着曾经的美好……无数门庭窗后的温馨勾起人强烈的追求现世安稳之情和渴望安定的心。也正是这几天,仿佛时间慢了下来,一切都慢了下来,没有睁眼就来的各种催促。下单的快递不急着配送,也不急着签收,不管是迟到还是晚到,只要能到就行。这未尝不好,人生并不是乘坐“高铁”,身体和灵魂被拽着赶路。而应该是一段旅行,“从前慢”到“声声慢”,不时驻足欣赏沿途的风景,走得越快错过的“美好”便越多,哪天回头想抓住一段回忆才发现提溜不起一丝涟漪。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那些你拼了命也要激起的波澜换来的不过是韶华已逝的悲哀,悲哀如潮水般蔓延......
人间的祸福,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不如怜取眼前人。
愿所有的执子之手都能与子偕老;愿所有的相忘于江湖都能各自安好;愿所有的佳期可待都是意料之中的别来无恙。
2020年02月02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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