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有爱（四）（五）

太初有爱（四）

 

四、告别蓉城

随着暑假临近，低年级学生已陆续离开校园。到处是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毕业生包括其中。只有蝉鸣声，日复一日地，此起彼伏地击破这空寂。在炎热的盛夏，冷冷清清地离开校园，酝酿已久的留恋情绪，经炙烤，又经骤冷，僵硬而麻木地凝结在脑海里。棱镜拒绝了校园offer，办好一件件离校手续，心想，这样就结束了吧。

一位朋友带着她的行李，送她至车站。她需要先回家数天，然后去往上海。在高铁检票站台边上，朋友跟她告别，互祝一切顺利。

直到进入高铁站内，棱镜冷静数月的情绪，突然变得酸薄起来。她湿了眼眶。这个承载她青春年华的城市，她终将弃它而去。往后便作第二故乡存活在记忆里了。故乡是回不去的，如童年时穿的衣服，一天天大了，衣服就穿不下去了。适合把它们放进储物柜，一件件收藏好。

手机那头，念恩每时每刻未断掉与她的任何联系，两人每天的心情状态，所思所想，对方无所不知。念恩安慰她道：“宝贝，别哭了，以后我会一直对你好。”

棱镜啼笑皆非，这样的情话，一经出口，似乎又过于轻缈，像处理照片时的背景虚化功能，朦胧带来的不真实美感。但她相信这时的对方是真诚的。她回复道：“好。”

未来是不安的，也是略带冒险性质的。还有二十天，她将去往陌生的城市，见一个熟悉的人。所幸有三两同学在上海，或许几经联络，不至于特别孤单。

五、日常上海

念恩每日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棱镜道早安。上海的早晨来得很早，阳光充实。每天醒来，阳光与棱镜都在，这样的欣慰、愉悦和恬静。他按时上班，忙起来的时候，便将工作文件截图发给棱镜，担心对方受到冷落，以表忠心。事实上，棱镜并不担心在失联的几小时里对方在做什么，相较下念恩黏人得多，总希望时刻知道她的动向。热恋期酿制而成的蜂蜜，似乎怎么吃也吃不完。

在工作后的一年独居生活里，念恩每日下班后，会弹上一晚上吉他，打发寂寥时间。一年下来，会了些许曲目。他大学时尤爱竹笛，常和好友结伴校园湖畔，相互指教。由于念书早，他常常被当作班上的小弟看待，志趣相投者少。一把竹笛，陪伴了他整个大学时光，笛音清脆，无忧无恼。另一件陪伴他更久时间的宝贝，是他心爱的篮球。他常和学院好友或室友聚在球场上角逐，一场比赛下来，所有的心情随汗液排除而蒸发，只剩下漫步云端般的轻盈。

从学校毕业后，好友相继有了自己的家室与生活。虽都居上海，上海之大，半年难见一面，只约得一个昔日室友，偶尔结伴回校打球。大多时间他都一人生活，吉它是他的新宠。曾有段时间，他快被这种孤独感吞噬。有一次，他半夜发高烧，家里未备药箱，在床上一夜无眠，浑身滚烫，一会昏迷一会清醒，滚烫的泪水淌过脸庞，他一个血气男儿，也有被打倒的时候。那一夜他真怕自己死在这个陌生地方。第二天向单位请假，独自去了医院。这座城市过于秩序的井然有序，其冰冷程度，令脆弱之人也难以招架。

第一份工作不甚如意，只做了一年。于是找好第二份工作，他便请长假外出旅游。他希望借此机会，清洗掉身上日渐积累的阴霾。遇到棱镜，像从天而降的礼物。这个女孩单纯又活泼，几经转折，她竟然会来到上海，念恩有些做梦的感觉。他的空寂生活里，像突然闯入一个精灵。

太初有爱（五）

六、机场的时空奇遇

7月的上海进入多雨季节，棱镜从家里出发，等候登机那天，下了一场暴雨，飞机一直在延误，推迟了一小时，紧接着两小时，三小时。等抵达上海时，已经是深夜12点。

雨后的地面干净而湿漉漉，机场外已是漆黑一片。棱镜在行李区等候行李运送出来。周围的人潮和呼吸卷成热浪，一阵一阵涌向她。此刻的棱镜一面盯着屏幕，一面克制不住心里的欢喜，马上就要见到念恩了。她告诉念恩，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加格子休闲裤，方便念恩在人群中认出她。念恩正在出口处等候，他早早地过来，飞机延误，除了等得越来越着急，他更担心棱镜的安全。于是他在得知棱镜下飞机后，不停地叮嘱她注意安全，机场人多。

棱镜在飞机下降途中，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上海夜景，如烟波浩缈的海上，成千上万座灯塔点亮，车辆像数不清的船只行过，一场未安排好又在造物主料想内的盛大演出。上海真的很大。她想。

终于取到了行李箱，她几乎是以小跑的姿势，怀揣满心的喜悦，一路推着推车轻快地跑向出口。她知道出口处有一个人正在等她。

一路小跑着的路上，突然之间，人群密集的机场外，黑夜变得如白天一样明亮，阳光穿过华丽而庞大的落地窗层层铺至地面上，行走的人们突然静止不动。有个身穿黑色大衣、一头黑长发的姐姐，逆着人群走向她，从她的身边倏然经过，脚步轻盈如燕。这身衣服与夏季多么不相衬。棱镜未看清她的面容。她使劲摇了下脑袋，望向周围，发现黑夜仍然是黑夜，人们都推着行李，匆忙地走向出口。没有长发姐姐。一切的发生时间只有1秒左右。1秒，那个姐姐的行走速度似乎异于常人，太快了。棱镜恍若如梦，以为是深夜的倦意带来的幻觉，难道真是看花眼了？她来不及多想，加快步子走向念恩。

棱镜并没有看花眼，那是未来的她。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如高山一样绵延起伏，是可跨越的存在。在三维世界里，有部分时空被折叠起来了，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看不到另外的世界的。人类误以为自己像被关在黑匣子里一样，孤独地生活在广阔无际的银河里，寄居于一颗孤独星球上。是人类的未知心理，带来了无底恐惧。只在宇宙法则运转出现某种“异常”时，平行的时空会出现交叠现象。

未来的棱镜在时空交叠之际，看到了4年前的棱镜。她想借此机会，改变故事的发生和走向。在与念恩初识之际，在做出每一个重大决定之际，棱镜对于暗藏的潜流毫无察觉。通过这个契机，她稍许改变了几处故事细节和人物心境，将“猎人与猎物”这样的认知，灌输给棱镜，重新与念恩相遇、相识到相见。凭借蝴蝶效应，她以为一切情节会有不同的走向。

近来宇宙的内在秩序出现了波动，时空有些扭曲。她与棱镜竟在机场意外擦肩而过，同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切都不能改变。她不确定棱镜有没有看见她，只见棱镜身穿白色T恤和白色球鞋，雀跃般地一路小跑着，满脸笑容，眼睛里闪着星星，走向了出口。既然命运受普遍规律支配，意志在此亦是虚幻，就由着它吧。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机场外，念恩已等候多时，棱镜从出口出来，远远地望见了念恩。着蓝色T恤和黑色短裤的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走过来递给棱镜，并帮她推推车。棱镜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她一手捧着玫瑰，一手拉着念恩，一路有说有笑，拦下出租车。念恩放好行李，带棱镜坐上车，驶向提前为她找好的住所，离他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更多请关注公号“思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