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合上书的那一刻,心却被打开了。莫名的思绪再一次充斥了我的脑海,它们旋转着,交织着,又破碎着。我再也忍不住,拿起了笔,一刹那,我已身处另一个世界。
到底什么是散文?我对散文最早的认识是小学时老师说的一句话,形散而神不散。它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你明明不知道作者在写什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你却能感受到他落笔时的心境,或悲伤,或喜悦。
对于我来说,叫它随笔更合适。我读得不多却写得不少,一点一点的牢骚和废话便构成了我的高中时光。我想在这里总结一下它们,却发现这一篇仍只是那众多支离破碎的心境的只鳞片爪。每次我翻开我的随笔本,总能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黑龙沉睡在一片烧焦的废墟上,沉默升起的余烬,遮掩了天与地的交界,把幽暗的天空与焦黑的大地融合在一起。黑龙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金黄成了世间唯一的色彩。
随笔这个名字真的很贴切,随便几笔,凝聚了你下笔那一刻的所有精神。当时间从你身边流过,心中的思绪也如岩石风化般留下一地的尘埃,只有那些还坚固刺眼的顽石,提醒你,曾经有这样的一个“你”存在。赫拉克里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么,我们是否能两次感受到同样的心境呢?尽管会经历同样的事,但你却已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我想不起来我曾经喜欢那个谁时内心的悸动,尽管那几个月我的每篇随笔上都有她的名字;我想不起来我曾经发誓努力时的壮志凌云,随后是失败时的秋风卷残叶,尽管这种心境在我的随笔上以星期为周期反复出现了一段漫长的岁月。
《Before I Go To Sleep》的主人公在每晚睡觉时便会失去所有的记忆,她只能用日记记录自己的人生。当她的日记本被烧毁时,她的人生就都被抹去了。其实我们也一样,自己过往的愤怒悲伤与不甘,只有当时能感受到,在我们的内心或平静或麻木时,过去的我们就已死去。他们被埋葬在人们的回忆里,灵魂消散在并不回头的夜风里。随笔,此刻便成了他们的墓碑。
迟子建的随笔写的是乡土与远方,林清玄写的是人生的禅意。当我沉浸其中时,一股风雨夹杂着尘土席卷而来,侧头躲避之后,便是竹林鸟鸣,香茗飘散出的袅袅水汽,惊扰了斑驳的阳光。但不知是我太浅薄,还是时代的隔阂,我总是看不到他们的心境,一如语文课上摇摇欲坠的我,于是便就此作罢。
江南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一个作家,《龙与少年游》记录了他青春的迷茫到无声的呐喊,不,或许这本随笔集,便是一阵来自过去的暴风雨,雨中他凌乱,却也坚定,他伤感,却也喜悦。我仿佛看到他穿着乱糟糟的衬衫随意的走来,递给我一罐带着水滴的冰啤酒,一屁股坐在我身旁说,我叫江南,是一个老贼。他就像自己随笔里写的老流氓一样。在城市的嘈杂中,我们在树荫里看夕阳匆忙离去。
看过了他《龙族》里的孤独,《九州》的深沉,《天之炽》的张狂,但就好像你看不到上帝的头上有几个旋或是佛祖的脑袋上是否有戒疤,我始终看不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少年游》却是他自己的故事,我不用再仰望他,可以透过他书写的层层命运看到真正的他。在随笔里,我看的向来不是文字,而是作者的心境,而作者书写的不是语句,而是他们自己的灵魂。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不断的啄食自我,把自己剥开,血淋淋的展露在众人面前,这是何等的勇敢。但换句话来说,这也是作者的脆弱,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这样的随笔,其实只是想让他人了解自己啊。
郭敬明在《怀沙逾石》的序中写了三个他喜欢的句子:我会等你。牵着我的手,闭着眼睛走你都不会迷路。一晃神,一刹那,我们就这么垂垂老去。我不禁嗤笑了出来,心说,这么做作矫情的文章。但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我的内心却已然沉默。折木奉太郎所说的玫瑰色的青春我一直不明白,是别人眼中的多姿多彩,还是自己认为的拼尽全力?但不管是什么,一个人是组不成玫瑰色的。从何时起我认为现在的孤单才是青春的常态,对美好的追逐与怀念仅仅是一种无谓的浪费?我再一次拿起书,坐在夜风里静静地读着他的过去。
如果说悲伤是负一,喜悦是正一,每个人的人生恒定为零,那么真正的人生一定是正弦函数那样,可我却一直在x轴上寻找我的定义域。
迟子建与林清玄的平静是在岁月的打磨下,逐渐圆润出的舍利子。而我对待世间的平静,本质上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麻木。
大庭叶藏害怕世人,渴望孤独于是便伪装出一副笑脸去欺骗他人,而我渴望他人,害怕孤独,却也伪装出一副笑脸,欺骗我自己,假装自己是和他人相依相偎,但事实上,与我相伴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我对兵兵说,其实我是重生侠,我每天不断的死去,却又不断的归来。兵兵说,你说你是侠,可你拯救了什么?保护了什么?一个不被人所需要的英雄,还是英雄吗?你每天忍受轮回的折磨是为了什么,这一切是有意义的吗?我没有说话,只是夹过他碗里的鸡腿,发狠的咬了一大口。
看着江南与郭敬明随笔里盈满的孤独与悲壮,一瞬间感到没那么孤单了。所以只有小怪兽会喜欢那个怪兽。或许并不是文艺青年总是悲伤忧郁,而是你只有悲伤忧郁才能成为文艺青年。
我放下笔,重新跃迁回现实世界。那谁还在纠结大老师是选雪乃好还是团子好,那谁仍在揣测中航是否会真的把轰6K改到轰6Z,远方,金正恩在腆着脸面见习主席,特朗普还在人模狗样的宣传他政治决策的正义性。离世感此刻如春雪遇烈阳般消融,我只能无奈的笑笑。世界仍在运转即使有那么一刻我不在这个世界上。
那曾与我在夕阳下的操场散步聊天的人已不在身旁,那曾与我在汽车轰鸣声中畅饮豆腐花的人已许久不联系,那个在我心里总是系黄带的师姐如今也心有所属,那曽在放学后给我带烤面筋的人已在两千三百多公里远的地方生活……
我看着一无所有的“我”,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襟大声质问,你失去了你曾经拥有的,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他用力推开我,颓然跌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但我早就知道答案了,现在,我只剩下我自己了,我不能再失去我自己。
OneRepublic在I Lived中唱到:I did it all……I swear I lived.不去展望灰暗的未来,不愿怀念消逝的过去,却也迷茫于现在的每一刻。当某一天我回看我的随笔时,笑道,自己以前怎么这么做作矫情啊?那现在的我会很开心,因为那时的我一定不再痛苦悲伤,内心充满了平静。所以谨以此篇,记录这段孤独寂寞的岁月。在与自我的搏斗中,不断在希望与自我绝望中挣扎,在等待与追寻中徘徊。时间的尽头,我可以认真的说,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发誓我全力地活过了。
如果每一颗流星的存在是由于人们的期盼与祈愿,那么作为一颗黑夜不被人们所看到,白天被人们所恐惧的黑色流星,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不断奔跑,一次又一次的划过夜空,希望自己的呼啸声能被听到。他知道,正常人听不到,但那个双目失明却总是独自仰望星空的小女孩会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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