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丰言疯语
楔子
城外官道，几个和尚缓缓前行。劲风吹过，一个紫衣青年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未待领头的老和尚说话，紫衣青年已经原地消失，几个闪动后，与领头的老和尚重重对了一掌。二人身形刚刚分开，其余几个和尚已纷纷倒地，竟在须臾间被击毙。老和尚面露惊容，口中梵音阵阵，双掌在胸前交叉舞动，瞬间化掌千万，不断击向对面的青年，竟然是少林至高绝学千佛大悲掌。青年嘴角微微上翘，身形骤然凌空，如陀螺般高速旋转着冲向老和尚...
—1—
林跃，青竹县衙捕头，传闻是华山派一名弃徒，走不通江湖路，所以到衙门混口饭吃。小人物、小世界，捕快行当里，也就是个二流水准。功夫嘛！听说有两下子，不过都是他自己说的。
“想当年，老子代表华山派参加七派诛杀魔教大战，那阵仗可不得了，各派精英尽出，与魔教大战四十余天，老子一个人就灭杀了四十多名魔教妖人，还跟魔教赤炼堂堂主斗了百余招儿不落下风。那赤炼堂主是什么人物啊！七魔王之一啊，七派掌门都未必是他对手，老子一样跟他斗得旗鼓相当，要不是魔教后援赶到，说不定我就手刃了那龟儿子。”临街的小酒馆里，一个粗犷汉子一边啃着手里的骨头，一边吐沫横飞的讲着，周围坐着一群身着衙役服侍的汉子。
“林老大，你当年那么威风，怎么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当捕快了？”
“操，你小子他妈会不会聊天啊！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了，不提了。”
“说说嘛，说说嘛”众人一齐起哄。
粗犷汉子停顿片刻，小声道，“你们不知道，华山派有个小师妹，是掌门之女，那容貌简直是人间仙子，让人看着直流口水。老子也是男人嘛，所以就...”
“靠，老大你不会把人家霸王硬上弓了吧！”
“去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有你那么无耻吗？老子只不过是凑巧路过，不小心看到了她洗澡。”
“哦，老大你这绝对不算无耻，根本就是下流啊！”众人一阵哄笑。
粗犷汉子老脸一红，忙低头喝了一大口酒，才接着说，“可惜有一次运气太差，被那妮子发现了，掌门大怒，把我逐出了师门，还在我气海上打了一掌。否则，以老子的功夫，那用得着来你们这小地方混日子，随便到哪儿都有人供着。”
“林老大，林老大，不好了，有五个和尚死在了城外的官道上，衙门让咱们赶快去看看。”一个小捕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2—
幽暗大殿，孤立王座，一个身影坐在上面，充分后仰的身体，刚好让面部隐匿在阴影之中。
“消息放出去了吗？”王座上传出冰寒的声音。
“天尊放心，按您吩咐，一切都办妥了。”丈许外，一个铁面人谦卑的回答。
“玄慈大师！”赶到现场的林跃惊出一身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者竟然是少林方丈，旁边几个和尚肯定都是少林高僧，林跃实在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能够团灭这样的阵容。
“林老大，在他身上搜出一封信。”
“什么内容？”
“好像说什么，在青竹峰找到了天阙宫遗迹，什么天罡六爻，看不太懂”。
“什么？拿过来...听着，此信内容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少林方丈命丧青竹县的事，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更让林跃恼火的是，那个天阙宫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到十日，各大门派的人马就纷纷来到了青竹县，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县太爷吓得说话都结巴了，生怕这帮江湖人在这儿闹出什么事来。“林跃啊！你以前也是江湖人，赶快去走动走动，让这些爷消停点，千万别闹事。”
“老爷，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当年只是个小角色，这些大佬们哪儿认识我啊！”
“我不管那么多，你必须设法控制住局面，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县太爷根本不给林跃辩驳的机会，扭头回了后堂。
—3—
同福客栈大堂，几十人分区端坐，年长几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一掌击溃大悲掌，还顺势击碎玄慈的胸骨，除了天虹书院老院长，再没人能做的到。”
“哼，要不是少林想独吞天罡六爻，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别吵了，还是赶快筹划寻找天阙宫的事吧。”
林跃带着两个跟班悄然站在角落，紧张的观察着众人。他自知这些江湖大佬根本不会把自己这些小捕快放在眼里，不过是碍于官府面子才容得几人在这儿杵着。
一队人马突然闯了进来，为首的青年身形高大，长相俊朗，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身旁的女子白衣胜雪，乌黑的长发飘散，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林跃不由看得痴了。
堂上众人正要发难，青年突然开口，“在下天虹书院新任院长陆天照，听闻玄慈大师遇害，专程赶来悼念，顺便探查凶手”话锋一转，声音中隐隐透出寒意“没想到，你们却把这脏水泼到我已故的师父身上，是否欺我书院无人啊！”
“已故…老院长死了？”众人哗然。
“不错，我爹上月八日已经病逝，小女子伤心过度，陆师弟又正在闭关，无人掌控大局，忘了知会各大门派”白衣女子淡淡说道。
“既然天虹书院来了，相信玄慈大师的事一定能够水落石出！”众人纷纷附和，看来对天虹书院还是颇为忌惮。
“还请陆院长替少林主持公道，玄空在此谢过了。”
“大师放心，江湖事即我书院事，陆某不才，但我天虹书院定不会让玄慈大师死的不明不白。只要抓住天阙宫这个导火索，相信凶手一定按捺不住。”
白衣女子微微皱眉，看着俊美青年欲言又止。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天罡六爻。”
“这么高的姿态，俨然是江湖领袖了，哼！”
…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那陆天宇状若未察，率一众人走向后院。
其他人讨论了一会儿，也纷纷散去。华山派众人从林跃身边经过时目不斜视，旁边的兄弟用肘尖顶了顶林跃，小声嘟囔到，“林老大，华山的人，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林跃老脸一红，“弃徒嘛，没什么地位，故意给我难堪呢！”
—4—
林跃跟进后院，各门派都安排了巡值弟子，他根本到不了近前，晃了几圈倍感无聊，正欲离去。背后传来一声犹疑的轻呼，“师兄？”
林跃身形微顿，缓缓转身，女子看到林跃面容后，轻叹到，“果然不是，我或许是着魔了吧！”然后便自顾自地走了。
翌日，正在酣睡的林跃，被手下慌慌张张叫醒。方知，金刀门主、铁掌帮主、六合散人，一夜之间被杀，均为一击毙命，金刀门主甚至刀未出鞘。有人已把矛盾隐隐指向天虹书院，因为除了书院，大家根本想不出谁能做到。
林跃不顾江湖大佬们的嗤之以鼻，坚持以捕快身份检查了死者，毫无所得。此事令几大门派人心惶惶，相互心生芥蒂。陆天宇惯常微笑的面容也挂上了些许凝重。
深夜时分，一个黑影飘然划过夜空，落在了武当掌门清琉子门前，守夜弟子丝毫未觉。
黑衣人刚欲推门，屋内之人已御剑飞出，直刺黑衣人眉间。黑衣人似乎有所察觉，飞身后撤隔空一掌，空气压缩的爆鸣令清琉子寒毛倒立，迅速格剑回挡。砰的一声，清琉子连退两步才卸开掌力，胸中一阵气血翻腾。
黑影见事已败露，凌空转身便走，忽然陆天宇从侧面飞出，一掌拍向黑衣人，黑衣人右手随意一掌迎上，二人掌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冲击，两个刚冲上去的高手被气劲震退，陆天宇被击地倒飞而出，直接撞碎墙壁跌入屋内。黑衣人头也不回的飞走，各派高手慌忙追击。
从外堂赶来的林跃，迎面遇上了刚冲出来的黑衣人。黑衣人果断从腰间抽出软剑，尖啸着奔向林跃喉间。林跃猛地侧身，反手拔出腰间佩剑，顺势上撩，一记反手剑直袭黑影手腕。如果华山派有人看到这一剑，一定会惊叹这反手剑毒蛇吐信的精妙，即便是与掌门相比也不遑多让。
黑衣人愣了一下，但马上弃剑收手，一记掌刀向林跃扫去，正好避开了上撩的剑势。林跃避无可避，左拳奋力挥出，格开了掌刀。黑衣人毫不停顿，一掌再次击向林跃胸前。林跃一掌迎上，僵持不下。这时，一众高手追出，林跃力竭，被对方震退。黑影几个闪动，消失不见。
隔空击退清琉子，一掌震飞陆天宇，如此深厚的功力让各派掌门认定此人就是凶手，只是实在想不出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高手。
林跃了解了之前的打斗经过，一丝阴霾浮上心头。
—5—
陆天宇认为，对方是觊觎天罡六爻，所以才暗害武林同道，不如迅速进山寻找天阙宫遗迹，引蛇出洞。此举得到了众门派响应，说白了死几个人没人在乎，大家的主要目的还是天罡六爻。于是，一众人马进入了青竹峰。
林跃的身份不便再掺和其中，县衙也不想多事，便没有跟去。但他对几位掌门的死还是有些奇怪，他总觉得黑衣人未必就是凶手。
潜入清琉子住所，他反复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在脑中推演着当日拼斗的场面，清琉子飞身一剑，对方隔空一掌，为什么显得如此怪异。以自己和黑衣人交手的情况看，清琉子的一剑，对方必然需要格挡或闪避，为什么能够先一步飞身后退并予以还击。忽然，林跃闻到一丝异样的香味，似乎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林跃又来到天虹书院的住处，看着被陆天宇撞烂的整面墙壁，林跃不由咂舌，这么强的劲气，以陆天宇的功力居然都未能完全化解。察看许久，依然不得要领，林跃劲直走进了白衣女子房间，桌上一幅刚完成的画作，看着画中人，林跃陷入了回忆，那一次次在夜半将他惊醒的噩梦，他双眼渐红...最终做出了决定。
循着痕迹，林跃很快找到了密道，一路追下来，看到不少江湖人士的尸体，看得出一些门派发生了争执。在一处宽阔的廊道中，林跃看到了清琉子和玄空大师正在缠斗，二人双眼通红，身上都受了伤，但似乎丧失了理智，招招搏命。林跃忽有所思，大声念到：人法道、道法天，天地之极，万物法相，不净不灭，不增不减...随着林跃的不断咒念，二人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记硬拼后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感谢林施主援手，这法诀莫非就是清心咒？”
“言随法行，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捕快竟有如此境界。”
“二位大师，小子在此班门弄斧了，只是看二位似乎受到业障困扰，姑且试上一试，还好有效。不知二位为何？”
“唉，遭了别人的道儿了，看来这天罡六爻的现世恐怕有阴谋啊！阿弥陀佛。”玄空双手合十。
“哼，别让本座找到那背后的黑手，否则，定将其千刀万剐。”清琉子动了真怒。
—6—
一连突破数道机关，三人来到一处幽暗的大殿。只见各派人士都坐在地上打坐调息，显然是中了毒，陆天宇和白衣女子也在其中。幽深的阴影中，露出一个冰冷的王座，一个铁面人正端坐其上。
“哈哈哈，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捕头竟然能走到这里来，还把两个最难缠的老家伙给救了下来。那天真该顺手杀了你。”
“你就是那天的黑衣人？”
“不错，我就是杀死玄慈、金刀的人。同时也是魔教的天魔之子，今天就向你们名门正派索命。”
“天魔之子！那个消失了的孩子？”众人一阵惊呼。
林跃缓缓向前，走到陆天宇和白衣女子身侧，不紧不慢的说：“我不是名门正派，天虹书院当年也没有参与围剿魔教，不如放我们三个走，如何？”
“哈哈哈，既然来了，不如做个见证”，说罢，铁面人劲直飞向了清琉子和玄空，与二人战在一起，根本就没把林跃放在眼里。
林跃见机不可失，拉住陆天宇和白衣女子迅速向大门处退走。忽然，林跃一脚蹬向陆天宇，陆天宇的右手化爪也几乎同时抓向林跃，可惜还是慢了半拍，无奈半途化掌挡下了林跃的一蹬。白衣女子眉头微皱，似乎想要抵抗，但身体提不起任何力气，只能任由林跃拖曳。
铁面人在清琉子和玄空的联手攻击下，也略显下风，无奈退出几步，冷冷看着已经退到清琉子身边的林跃。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天宇阴寒地问道。
“小师弟，你不认识为兄了？你刚才的七十二路擒拿手可是我亲手教给你的”，林跃淡淡答道。
“你...是...东方师兄？”陆天宇和白衣女子失声问道。
“虹玲师妹，是我，林东方。”
“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爹爹和我一直挂念着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欧阳虹玲急切的问。
“虹玲师妹，当年陆天宇对我用了魔教的噬魂香，让我产生幻觉，误以为是你将我打下山崖。深受重伤、武功全失这都不要紧，可是你对我痛下杀手的事，让我遁入心魔不能自拔，时常陷入癫狂，嗜血屠戮。所幸遇到一位游医，将半部清心咒传于我，才渐渐抚平心魔。”
“那你怎么知道当年我对你用了毒？”陆天宇问道。
“本来不知道，可是我在清琉子道长房间再次闻到了噬魂香。终于想通了清琉子道长为何接不住黑衣人隔空一掌，原来也是中毒在先，只不过毒量不大，他未能察觉。起初，我还以为是虹玲师妹下的毒，可是我在师妹房间看到了那幅‘倚剑相携图’。”
“执剑相依千山雪，化蝶为伴万里云，思君一别十年久，不知天涯君何处？”虹玲幽幽的念出了画作右下角的几句话。
“我终于确定，师妹依然是爱着我的。那么，当年的事肯定有问题。除了师父、师妹，只剩下你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才是天魔之子，也是杀害几位掌门的真凶。以你今时今日之功力，即便是师父亲自出手，恐怕也不能将你的护体真气完全震散，即便不敌被击飞，顶多也就是在墙上撞个洞出来，不应该把整堵墙都震塌。所以，那堵墙分明就是你专门震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营造对方内功惊人的假象。当然，如果不是我恰巧在外边和他过了几招，摸清了他的底细，恐怕也想不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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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东方师兄，靠这么一点线索，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当年你功力尽失，就算天分再高，如今恐怕还未恢复巅峰状态吧？倒是我，吸收了师父的毕生功力，还练成了天魔解体大法，如今就是师父在世，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什么？是你害死了爹爹，没想到你这么忘恩负义！”
“师姐，如果不是你一直不肯忘记这个人，丝毫不给我任何机会，我又怎么忍心对师父痛下杀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什么魔教？什么天魔之子？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可是，你永远不肯接受我，你一直认为我不如他。今天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说罢，陆天宇突兀的出现在林东方身前，一掌向林东方胸前拍下。林东方双拳交叉，身上涌出阵阵金光，砰的一声巨响，林东方被硬生生击退了数米，脚下的地面也被划出深深的痕迹。
“东方师兄，没想到这几年你这么落魄，连金钟罩这种下乘功夫也练上了。看我打破你的乌龟壳！”
陆天宇动了，速度之快旁人根本看不清楚，只见一串残影上下翻飞。林东方像个沙包一样，在天空中被抛来抛去，金色光影渐渐暗淡，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欲上前援手的清琉子和玄空又被铁面人缠住了，欧阳虹玲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一点内力都提不起来，只能干着急。
噗的一口鲜血，林东方双足深深陷入地面，身上的护体金光完全溃散。陆天宇似乎还不想太早结束游戏，远远看着林东方，冷笑道，“东方师兄当年的气吞山河哪里去了呀！你的一剑贯长虹不是比师父的流星赶月还要霸道三分嘛，怎么不让师弟见识见识呢？哈哈哈！”
“陆师弟，你真的想见见吗？”
“你那剩下不到三成的真气，别说使不出来，就算使出来，又能奈我何？”
“师弟还记得‘天虹化血诀’吗？”
“你少吓我，那是书院禁术，师父根本不让任何人练。”
“师弟不记得了吗？我向来不羁，凑巧偷学过一点，刚才的金钟罩不过是迷惑你，你的一百零八掌掌力我已尽数化成血力。”
“什么？这不可能！”
林东方周身气势暴涨，陆天宇突然从原地消失，林东方几乎同时消失。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林东方御剑凌空，在天际划出一道七彩长虹，穿透了刚刚现形的陆天宇。突然，林东方的身体爆裂开来，漫天血雾。
“东方师兄！”虹玲哭喊到。
...
数日后，一个小酒馆内，几个身着捕快服饰的壮汉正在喝酒，一个身材略矮小的捕快故作神秘的道，“听说没有，原来林老大根本不是什么华山派弃徒，他是天虹书院的首席大弟子，只不过是被奸人所害，才会沦落到跟我们一起当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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