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端午小长假三天,坐半小时班车,倒一趟公交车,才回到家乡的小镇,虽然距离不是特别远,但也足以让人翻江倒海的难受。像极了刚上大学那会儿,每次回家颠簸几个小时的时程。
我是不大喜欢出去玩的,整个大学时期都是这样,宿舍的人出去玩,我就会回家。
恋家?
可能有吧,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想家里忙,我应该回去。
忙什么?——蒸馒头。
没错,就是蒸馒头,不仅馒头,咸卷,花卷,糖包,豆沙包,枣馍,可以说应有尽有。
是的,我二十五岁,大学毕业,有工作,每次回家都会在下午骑着三轮车到集市的路口卖馒头,
自从我一岁时,父母就开始干这个行业,中间间隔了两年,断断续续也有二十一年之长,曾经的小女孩也长成了大姑娘。
童年,总是羡慕与自卑并存。
羡慕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可以那么的悠闲,不用每天都脏兮兮的沾一身面粉,我、忙来忙去偷了闲被看见还会挨骂,十一二岁就要一个人在家卖掉一二百斤馒头,还要会用带着重重秤锤的杆秤,吧啦着秤锤称麦子来交换馒头。
人家的小孩躺在母亲的怀里,梳着油亮的马尾辫,穿着漂亮洋气的衣服,不用做大人要做的事,只用做好自己,高兴了笑,不开心了哭。
当时羡慕她们,觉得那才是童年生活应有的样子,所以总期待着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蒸馒头,什么时候可以不用每天与面粉打交道,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见很多人;其实,更确切的感觉是我想逃离,逃离混沌又现实的生活。
自卑,是因为贫穷而自卑。
生活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但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它对我的影响,也早早的学会看人脸色,也很清楚地小心计算着每一笔该花和不该花的钱,以至于现在还热衷于攒钱,看见银行卡的余额往上涨,有种无比安心的感觉,我认为那是由金钱才能带来的安全和幸福感。
二十五岁,我在街头卖馒头还记得当初高考失利,需要交两千五才能到学校复读,看着别人都是一百一百的大钞,而我拿的全是十块二十五十的零钱,很厚很厚的一沓,当我把钱递进窗口的那一刹那,第一次感受到心被针扎的感觉,不是因为怕别人看不起,而是觉得自己好无能,也好懦弱,和突如其来的无力感。
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我在家干了三个月的活,六点起床就已经算是晚起,因为第一锅馒头已经出锅,每天中午忙到顾不得吃饭,没有空调,汗流夹背一点也不夸张,还要踩着高凳子将蒸笼放好,稍微不慎就会摔下来。夏天热,更不要说还守着一个锅炉。
不敢有怨言的,毕竟知道父母的那份艰辛。
记得有一年夏天,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将院中的几棵梧桐树连根刮倒,场面混乱不堪,当时母亲还崴着脚,无论我们怎么叫都不见我父亲说话,母亲以为父亲出了事,顾不得脚上刚裹的药趟着水要去找我父亲,我拉也拉不住。
直到看见父亲从树的夹缝中出来,母亲一下子哭了,从此我也落下了阴影,总是会梦见相似的场景,刮风,下雨,树倒,屋塌。
有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的思想受了原生家庭的影响,总想逃离,总想挣脱,不情愿在家呆着。与家庭的关系,常常从依赖到叛逆,再从远离到亲密。
二十五岁,我在街头卖馒头刘同说:释怀似乎才是最终认识自己和理解别人的方式。当我不再背受原生家庭影响包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讨厌这个家。
站在街头晃了一下神,我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一样的神态,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生活,却是不一样的心态。
如今,旁边还是六年前的三轮车,站着的还是一对母女,一切都没变,变得大概就是心境。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无论脑力和体力,获取最终的价值都是殊途同归。
我看重自己,也照顾家庭,但总有时候会与自己想象的那样背道而驰。
有人还会在背地里说,上了大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跟原来一样,呆在小县城没走出去,苦哈哈的干所有人都可以干的累活。
但我读了大学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很优秀的人,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我想向他们靠近;读了大学,我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生活。
读书,不是为了拿文凭或发财,而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温度懂人情会思考的人。
卖馒头是事实,写作也是事实,学习水彩画也是事实。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没有别人那样光彩夺目,但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努力,可能很慢,但未停息。
二十五岁,我在街头卖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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