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往事

作者: 但织雪 | 来源:发表于2018-02-12 00:26 被阅读193次
    未来还长,足我长发及腰

    天朗气清,四合院里洒满了阳光,祥和一气。

    弟弟们轮番坐在一张橘黄油漆板凳上由爷爷剃头。他们脖子上围着一块枕巾的样子滑稽极了,人小,头小,挤眉弄眼如同两个抬水吃的和尚。爷爷只喊着“别动,别动!”我在旁边幸灾乐祸,"别动,别动啊!"。

    剃好的光头格外亮,每个剃了光头的小男孩子都会被小女孩喊“光头,电泡!光头,电泡!”,喊得特别响亮,以为占了极大的便宜。

    我是女孩子,不用剃光头,多么荣耀,可以尽情看着光头发笑,亦可在被惹恼的时候拿光头羞辱。不过也好可惜,这辈子都不能剃光头了,尤其对新发型不满意的时候,总不能一怒之下就喊,"师傅,来个光头!"可弟弟们就不同,大不了剃个光头。看,女人多悲催。

    削发如断头,又说体之发肤,受之于父母,剪发就是不孝,另有淑女有意于君子,割发而授之,可见古代对头发的看重。

    据说古人从生到死永不剪发,如果一辈子70岁,那该长发拖地了吧,好恐怖,要是发质不好老开叉,会不会像刺猬?文明真好,可以对头发随心所欲,幸亏头发无血肉,不然疼死现代人。

    奶奶常说好女一头毛,虽说毛发毛发,可始终让人疑心不是很好的夸赞。到现在还不以为然,因为奶奶曾说我有一头好毛发,多,粗,黑,亮,那她定以为我是好女喽。

    小时候爸爸热衷于给我们剪发,能留长发,大概是奶奶的功劳。她总说,女孩子嘛,还是留点长刷刷好看。回老家去看我头发短了,定会责骂爸妈。

    天气好,奶奶就会坐堂屋台阶上用篦子给我梳头,不一会就看到虱子在地上爬,鬼知道,哪那么多虱子。大人说一定大雨天不听话淋了雨在头上,才会生出虱子来。

    再精美的梳子也比不过篦子赏心悦目,只是今人头发不生虱子了,篦子自然也用不着。或许,在某座古老的大山坳里,坐在窗口张望的老婆婆还在用这老物件。

    奶奶、妈妈,都喜欢给我编两个小辫,额头还有薄薄一层齐刘海,长长了,会被大大的铁剪刀咔嚓咔嚓剪掉。扎两个小辫的小女孩一定可爱极了,却也一定老土。

    妈妈善于打扮小女孩,小时候的我多少要比其他孩子光鲜亮丽些。头发不是很长,用彩色皮筋一节节绑起来像弯弯的牛角。妈妈当时是裁缝,会把零布条处理一下,当花给我戴,绸子的质地,二桃红,很别致,独一无二。

    有时妈妈会给我挽两个小髻,防止头花掉落,扫帚尖上折两根磨得尖尖的小竹棍插在头发里。真是富足,还有布艺发卡可以戴,小时候果真像花儿,被妈妈弄得花枝招展。那年乞巧节(家乡一种只属于女孩子的节日),编了满头的辫子,大弟看着我,说姐姐像七仙女。哈,真是世上最美丽的赞美。

    其实,很怕妈妈梳头,为着梳头哭过好多次。一梳头,拔得头皮痛,妈妈不理,照样梳得顺溜溜,扎得紧溜溜。一次妈妈不在,小同学带我找她妈妈梳,当时就想,人家妈妈怎那么温柔,同样是梳头,为什么她的妈妈手那么轻。多少年过去了,依旧记得小同学妈妈的笑,好温暖。

    四年级时,头发很长,都已经过腰了。乘大人不在,第一次踩着高板凳站在门背后的镜子前扎马尾。头发太多,手太小,个子又不高,好吃力,很是兴奋,却以失败告终。

    五年级转学,上学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剪发。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地方叫理发店,专门折磨人的头发。特别害怕吹风机,愣是不吹,差点没哭出来。也许早在儿时就有坏的印象在脑子里,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去理发店,一个人去,会莫名紧张。不走的路走三遍,以后还要理发。

    初中学业不重,重新留起了长发。长得真快,初二发奖状合影,我穿着一套大红色套头运动服,耳根后面扎着两个低低的马尾蹲在校长前头。刚开始还是不会扎头发,妈妈不给扎,自己就慢慢会了。开始扎一个马尾,很新奇,奶奶她们永远给扎两个,大概觉着可爱。

    上高中发誓好好学习,又剪发。高一流行毛寸,同桌璐璐当时"男孩"一个,就让她带我去剪和她一样的发,后来发现和我们班一男生同款,额,那个尴尬!短得能看见头皮,本女子头发史上最短记录。

    该有多不爱美,因为不喜去理发店,一直由爸爸代劳,毛寸好不易长长,再央他剪,结果连耳朵跟前的那两缕发也剪得齐齐的,整个像头上扣了个碗,同学笑话说是蘑菇头。一周后,就去理发店修了,从此爸爸再未给我剪过发。五年级那张一寸照片还在,头发就是爸爸剪的,现在看着像个汉奸,这么不顾形象,一定随了爸爸。

    学业慢慢重了,头发却不再剪,高四也还是长发,为了节省时间,挽个髻,两天梳一次,一周洗一次。

    自然卷,刚上大学老土得厉害,斜刘海像妈妈学生时代烫过的那种,蓬蓬地,大抵难看死了。大二第一次烫直发,第一次染发,厚厚的齐刘海,长发及腰,染过的发随光线变成黑色或是深棕色。这辈子绝不染发第二次,一次已是极限。

    大四长发又变短发。闺蜜取笑,以为你要斩断情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没想到还是老样子。虽然听《短发》许多次,可剪发绝不为情,剪得断青丝,剪不断情丝。没想到剪沙宣不难看,而且干净利落,实在解放了头颅。

    比业去北京打工,神经兮兮想剪个极短的发,当时穿着一套白裙子,剪完发立马显得不伦不类,好失败,幸而头发可再生,不然得丑死。

    心闲务头发,人长大,头发就不好好长了。摁住了多少剪短发的冲动才留到齐胸,今晚一冲动,又跑去剪了。冬天真是讨人嫌,上次剪长发也是冬天,冬日的烦躁,总想让人拿头发做文章。

    回家自然挨训,说老了20岁,就不该烫内扣,人家一张嘴就把你收买了。难看就难看呗,大不了过些日子再剪,只不过长发梦又破灭了。白白做了一整套护理,好浪费。精心留的长发,好费心。

    手拙,抱着必败死的心态自己剪刘海,越剪越短,不忍直视,只得拿发卡卡起来。奶奶是唯一愿意让我剪发的人,她的手有疾,再不能梳理长发,心一横便剪了满头银发,慢慢长长,我回去她就坐在那张橘黄色的椅子上让剪发,我老怕剪坏,她只怕剪不短。哥哥有次批我没大没小,没规矩,但自己从不觉得,奶奶一定也不觉得。如今奶奶已不在,就连那白发,也不能为之打理。

    爱长发,极其爱,特别羡慕有一头好发的女子,而我,留不住,未来还长,足我长发及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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