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欧美历史的中心便是人谋求自由,摆脱政治、经济、精神的羁绊。发起争取自由的斗争的是那些渴望自由的被压迫者,反对的是那些维护特权的人。欲摆脱政治、谋求自身解放的阶级在斗争时坚信他在为人类的自由而战,因而可以以某种理想,吸引所有受压迫者,唤醒其内心深处隐藏的对自由的渴望。然而,在连绵不断的争取自由的漫长斗争中,曾经反对压迫的阶级在赢得胜利、需要维护新特权时,又成为了自由的敌人。
起初,许多人天真地认为权威制度的横行不过是一小戳人的疯狂的行为,其疯狂会使它应时而败落。其中最大的错觉就是,法西斯之流只不过是极端分子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控制了国家机器,人民不过是被利用的目标和对象。这些看法的随着岁月的流逝暴露无遗,我们看到,成千上百万的德国人为了法西斯政权如饥似渴的献出了自己的自由,其狂热的程度不亚于当年为了追求自由而斗争的祖先们。他们不但不向往自由,而且想方设法的逃避它,奔向专制和集权的怀抱。所以说,多余民主和自由的破坏很多时候并不在于外部和内部的集权分子,而在于我们自己的个人态度。也就是说,战场从来都不在外部,而一直在我们自己的心中。
自由一直被当作是一种政治正确,认为是人类都向往的一种理想状态,但是在天生渴望自由的同时,人类的天性中是否也具有一种逃避自由,渴望臣服的隐性因子?否则,我们如何解释那么多人臣服了一个领袖,对他趋之若鹜呢?臣服是对外部权威、制度的屈服吗?其中是否包含着对自身的屈服,臣服之中有没有隐含着满足?其本质是如何?
首先人的自由是产生在什么时候呢?形象地说,在个人完全切断束缚他进入外面世界的“脐带”之前,他是无自由可言的,但这些脐带带给了他安全感,使他有了归属感,他感到了生命的根。在婴儿不断成长的过程中,孤独感日益加深,个人独立存在,与世界分离;与世界相比,个人觉得世界无比强大,能压倒一切,由此他产生了无能为力感和焦虑感。只要个人不是那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还没意识掉个人行动的可能性和责任,他就用不着害怕。一旦成为一个个人,他就形只影单,只能独自面对世界各方面的危险和强大压力。
于是,为了克服孤独与无能为力感,个人便产生了放弃个性的冲动,要把自己完全消融在外面的世界里。然而,儿童永远无法在肉体上返回母亲的子宫里。所以,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力量和完整性不断增强,对自然的支配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另一方面,日益加剧的个体化进程有意味着孤独感和不安全感的日益增加,也意味着个人对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对生命的怀疑增大,个人的无能为力感和微不足道感也日益加深。由此产生的逃避心理为臣服权威埋下了种子。
一系列的革命把人从传统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促进了积极意义上的自由的增长,促进了积极进取、爱批判、有责任心的自我的成长。但实质上摆脱束缚,获得自由和积极的自由即自由的发展并不是一回事。随着市场经济的广泛确立,成功、利益成为了目的本身,人的命运便是促进社会的反战和经济的进步,而并非为了自己的幸福。人成为了巨大经济机器上的一个齿轮,人臣服于经济目的,虽然积累资本为认人类进步贡献了很多,但是主观上他却是为自身之外的目的而劳动,因此他的微不足道感不断增强。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他不明白按照自由意志去行动,我们的愿望、思想及感觉并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外界加于我们的。你可以问问你自己:我是谁,除了肉体自我的连续性外,还能拿什么来证明我的身份?通过与他人的期望的趋同,不与众不同,这些对自己身份的疑问便悄无声息了,人获得了安全感,但是代价实在太昂贵了。实质上,现代人挣扎在绝望的边缘上,紧紧抓住个性这个概念不妨,想与众不同,而且只想与众不同,其他什么都不要。手提包、手机都个人化,制造者都把自己的名字缩写刻在上面,所有这些都表明,人们渴望“与众不同“,不过是个性的最后一点残迹。于是,我们欣然接受任何意识形态和任何一个领袖,只要他提供一种自称使人的生命变得有意义的象征口号。这就为法西斯主义和专制政治提供了沃土。
人对生命的意义的思考和怀疑是源于自己的分离状态和无能为力感,弗洛姆说只要认识到生命只有一种意义:生存活动本身,怀疑就会消失。但是,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这样如何赋予生命目的感和使命感,不会使人感到无目的性而沮丧失落呢?我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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