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记忆里,或多或少有些人或事记忆深远。因为他们已镌刻在了你的生命里,所以无法磨灭。去逝多年的老奶奶就是如此。
老人家生在旧社会,经过动荡的年代和艰难困苦的生活。岁月的烙印清晰的写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她有一双裹着层层黑布的小脚。尖尖的脚穿着呈三角形的鞋,看起来小巧玲珑。因为脚掌与地面的接触面小,走起来为了维持身体平衡,总颤颤巍巍的像扭大秧歌。
老奶奶中等身材,身子骨不很硬朗。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双大而深的眼睛,圆圆的下巴,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让人老远就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她经常穿一件深褐色的偏襟棉布褂子,黑色的宽松棉布长裤,裤角常用一条长长的布条绑着,看上去干净利落。无论冬夏头上总戴着一顶黑色的条绒圆帽,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用一枚巴掌大的黑色网罩兜着,露在后脑处。身体和四肢经常不停地颤抖,有时端碗都把饭菜撒一地,听父亲说这是因为爷爷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打死,老人家生气落下的病根。
她没上过一天学,斗大的字不识半升。但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且干净整洁又很勤劳。从没见她闲坐过。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房间、院子、灶房总有她的身影,似乎那一双小脚从不知疲惫。每日一大家子的生活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晚上有时还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纺棉做鞋。
老人家本性善良,心胸宽广,虽然早年丧子,但仍乐观向善,活了八十多岁。听父亲讲,六三年闹洪灾粮食短缺,宁晋,赵县两县的难民每天都有来逃荒要饭的。老奶奶宁愿一家人少吃几口饭,也要勻给那些可怜的饥民。谁家有困难她都尽力地帮补,每逢过年过节,自家做了好吃的都想着给邻里乡亲送一点儿。
老奶奶在六十多岁时就让父亲买了松木,解成板,把寿材做了。寿材做好后,她还特意躺在里面试了试说:做的正合适,横着也不挤,两头还有点空隙,显出很欣慰的样子。然后,就摆放在她住的屋里了 。她还趁着自己的手脚利落,扯了布,请人把寿衣也做了。然后她把做好的寿衣像老古懂一样珍藏起来,每年夏天拿出来晒晒,并欣赏一番。
我六七岁时就跟着老奶奶睡,每晚进屋都经过放棺木的外屋,心里总是惴惴的,有点害怕。有时装作平静也是窜着过去。那时心想屋里怎么放这样一件东西?
长大后才知道,哪是老人家对自身和死亡的尊重。人老了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向死亡,既然别无选择,就不如坦然面对。也含有老人家参透人生的意味。
她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很包容我的调皮捣蛋。即使我干了坏事,她也从不责备或呵斥,甚至父亲训斥我时还充当我的保护伞。
有一件事我仍印象深刻。 那时农村的文化生活特馈乏,冬天的夜长,常到生产队的牛棚中打发时光。常常是一边取暖,一边听大人扯闲篇,讲故事。 有时听到深夜,心想得回家了,刚才讲了鬼故事,心里还很害怕,犹豫着和谁一路儿,咋回家呀。出来牛屋,月光迎面扑来,才走了五六丈,迎面走过来一人,原来是老奶奶找来啦,并急切切惊喜地说,是芳子呀,你咋在这儿的,到睡觉时候了不回家?说毕,她赶紧拉着我的手,唯恐再跑了,我拽着她肉少骨多的手,一股暖流冲入心田……
后来才知道,老奶奶急急地找我,是怕我回家后挨父亲的一顿臭揍!多少年后回想起来,心中觉得还是暖暖的,拉着老奶奶的手回家真好!
后来,老人安祥走了。我很怀念她,相信老奶奶在天堂中也能成为一位播洒爱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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