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优则仕”

在我读小学时，老师为我们订过一本习题集，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楚了，但记得书的封底有几个黑体大字：“学而优则仕”。

当时懵懵懂懂看着这几个字，觉得有点酷酷的，却并不很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而我一向缺乏好奇心，对于老师们经常挂在口边的“多问个为什么”也不是好的执行者，所以便一直懵懂了下去。

而我之所以在很多年后提起当时一本习题集封底上的这几个字，倒不是要说明我的记性好，或者我对这几个字特别感兴趣，而是因为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突然对它们有了感悟。当然这感悟并非什么新颖的解读，很有点老生常谈的意味，但我觉得还是有感悟一下的必要。

我有几个发小，我们从小一起上学，放假一起玩耍，彼此知根知底，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其中有一个，在这里叫他小林，大学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当了人民公仆。他考到的地方离我们的老家有点远，在另外一个省份，因此一年当中基本只有春节的时候才回家一次。好不容易回了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亲戚都走不完，于是也就很难有时间与我们这些发小相聚了。自从工作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面虽见不上，但关于他的消息我们却听了不少，这得益于他有一个喜欢“显摆”的妈妈。“显摆”一词可能用得不甚恰当，但我一时又想不到其它更贴切的词语。这“显摆”也并不是从他考上公务员才开始的，若要追溯，可以一直从高中说起。我们几个发小，只有他一个人跟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于是从那时起，关于他的情况，我们便没有了第一手资料，大部分都是出自他妈妈之口。

当然“显摆”的都是好的方面，不好的我们没有听说过，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会愿意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主动外扬“家丑”。说到这里，已经离了题，所以我将跳过小林妈妈“显摆”的高中和大学阶段，直接说他大学毕业做了公务员以后的事情。

这些“显摆”包括：小林在工作中有多受到领导器重；小林的工资年年都在涨，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水平；小林的单位分了房子，不用自己花钱买房；小林的对象家里多有钱，又很有关系，帮他调整了更好的工作岗位……

我们也都并非直接从小林妈妈口中听到这些，而是在每次回家的时候，从我们各自的妈妈口中得到的转述。这些事情有的我们一听就知道是小林妈妈的夸大之词，有的有些真假难辨，有的可能确实是实情。我们当然愿意这些好事都是真切发生在小林身上的，但我们的妈妈们在讲述这些事情时的语气，颇有点“别人家的孩子”的味道，次数多了之后，就使我们很难不有所反感了。

说到“学而优则仕”，这话出自《论语》，直接意思是“学习之余还有余力或者闲暇，就去做官”。孔子的年代相距甚远，他的本意是否如此，无从考证，我也并不想以阴谋论去别加揣测。但是古往今来，中国绝大多数读书人一直践行的“学而优则仕”，无疑是“寒窗苦读，学富五车，有朝一日金榜登科，飞黄腾达。”小林大学毕业做了公务员，也就走上了仕途，可谓是当代“学而优则仕”的典型例子。

诚然，现代社会读书人的出路比之过去多了很多，就拿我们几个发小来说，也只有小林一人走了仕途这条路。另外几人中有做财务的，有做管理的，有做销售的，虽然都不如小林做公务员稳定，但也各有各的好处，并不羡慕小林。但是在我们老家的人，尤其是老一辈的人眼里，公务员却无可争论是最好的工作。在他们很多人的观念里，并不称之为公务员，更遑论什么公仆，而仍然如旧时那样叫做当官。如此，小林通过读书当了官，自然就比我们另外几个没当官的人有出息。

我们无意去改变老家人的旧观念，因为我们深知自身力微言轻做不到。我们也并不十分介意这种旧观念的存在，当我们的妈妈们向我们转述小林妈妈的“显摆”之词时，我们只要报以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就好。当然，旧观念的旧，乃是我们加之，老家人就不会觉得旧。好在不管旧不旧，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很少再持有“学而优则仕”的观念了。虽然没有与成为公务员之后的小林交流过，但从我们各自为数不少的公务员同学那里可知，他们的情况也是如此。